第10章 新帝登基（上）
养和宫。
乾兴帝一路抱着韶昱，回到自己的住所，一路都没有说话的韶昱，此时依然一言不发。
“快让外翁瞧瞧，朕的宬玥，这是怎么啦？有外翁保护你，不怕啊！”乾兴帝低声细语地哄着韶昱，抱着韶昱在殿内，一圈圈走着，手一下一下，在韶昱的背上，轻轻拍抚。
“外翁……”
韶昱趴在乾兴帝耳边，悄悄说了几句话，乾兴帝的脸色，立即变得难看，向身侧的张常侍，使了一个眼神。
张常侍随即让，殿内所有宫人，退出了延禄殿，而且走在最后，亲自将门合上。
那日，养和宫守卫格外森严，延禄殿更不许任何人靠近，护卫都只能把守在，距离延禄殿十步开外的地方。
平日从不离开，乾兴帝身边的张常侍，今日却一直守在门口，腰间挂着一柄宝刀。
延禄殿内。
乾兴帝难以置信，向韶昱再次确认，自己刚刚听到的内容：“宬玥，外翁知晓你天赋非凡，所以你是真的能看到，是吗？”
“是，宬玥所言句句属实，没有半分虚假或者隐瞒。”韶昱双膝跪地，看着乾兴帝的眼睛，言辞慷慨，字字诛心。
韶昱做了一个梦，在梦境中，她见乾兴帝走入一座宫殿，下一瞬间，宫殿的全部门窗就被封死了，任凭韶昱如何用力拍门，喊着外翁快出来，里面都没有声音回应她。
可在韶昱半梦半醒，陷入一片黑雾里时，却突然有一句话，留在韶昱的脑海里：朕想好好的陪一陪女儿，她一个人呆的实在太久了……
梦境说明了什么，答案不言而喻。
这是一个预知梦，而韶昱也不是第一次，做这样的预知梦。
其实，从韶昱四岁开始学会做梦，她就偶尔可以通过梦境，看到一些未来才会发生的事情。
这是一种惊世骇俗的天赋，它已经违背天地运行之道，超脱了世俗常理，几乎可视作神技。
韶昱被诩为“神仙童子”，立刻明白当中的危险，自己稍有不慎，便会迎来万劫不复的境地。
世上的人知晓这个秘密，要么为一己之私，千方百计地利用她，要么会因为恐惧这股力量，想方设法对她除之而后快。
无论是哪一种情况发生，单凭一个大业国，都是没办法庇护韶昱的。
如果不是今日迫于无奈，韶昱也不会对乾兴帝坦言。
“大限之日是哪一天？”乾兴帝声音平淡得像，在问一件‘今日天气如何’的小事。
“明年仲春二月十五，花朝节。”韶昱有过一瞬的犹豫，但还是给了具体的答案。
梦里的那天，宫中到处摆满鲜花，宫女剪了纸花簪在头上，各宫主位都赏赐花糕了给宫人……
还有十一个月……乾兴帝神色黯然。
“难为你了！好孩子。”乾兴帝再讲话时，声音里只剩下无奈和愧疚。
有时候一些话，不必讲出口，只需彼此心照不宣便可。
所以，韶昱没有再言语，而是用手稍微理了一下衣带，神态肃然地向乾兴帝，行了一次特别的三拜九叩礼。
一跪三叩：伏身、行跪、拱手、一叩首、二叩首、再叩首。
起身后，韶昱向后退了三步，伏身跪拜，以头叩地三次；起身再退三步，再伏身跪拜，再三叩首。
乾兴帝凝重地目光，落在韶昱身上，看着她就这样一跪三叩，默默退出延禄殿。
这一天，宬玥公主冷着一张脸，从养和宫走出来，外人无从探知，六岁的韶昱在延禄殿里，与乾兴帝到底说了什么。
只是在这天之后，宬玥公主便搬进了养和宫，住在侧殿延年殿，身边只带了宫仪女官谢姌，和女侍卫姒钺。
也是在这天之后，乾兴帝连续三日罢朝，到了第四日，又下诏说：“自今以后军国事务，无论大小悉数委任皇太孙处决，然后奏闻皇帝。”
皇太孙弘晗代为监国，全权处理政务之后，乾兴帝竟真做起甩手掌柜。
大家盯着养和宫这几日的动静，却一直都是雾里看花，看的不大明白。
养和宫。
自从韶昱住进来，乾兴帝的全部精力，都放在了养孩子上面。
韶昱夙慧天成，有灵气，什么都是一教就会，一点就透，很多时候都是在自学，不需要乾兴帝的帮助。
而且个性勇敢独立，事情上遇到困难，喜欢打破常规，想出新奇独特的解决问题的方法。
譬如，学习弓马骑射，胳膊短拉距不够，韶昱就想到用脚蹬弓，腾出来的一只手，用来控制缰绳。
身后的护卫被她吓得半死，韶昱却始终有惊无险，而且射十次有七次中靶，这令乾兴帝感到非常骄傲。
虽然韶昱智力过人，但在情感上还是一个孩子，也有顽皮的一面。
偶然从一本不知名的杂书上，得来一点撒网捕鱼的技巧，她便站在汸泽湖上雀雀跃试。
宫中找不到给她捕鱼的渔网，她便到各宫娘娘那里，搜罗来一堆珍珠衣，拼凑出一张大网，后来竟真让她捞上来十几条锦鲤。
乾兴帝时常感叹：“朕的宬玥，天资得天独厚，唯独遗憾，缺少一份阅历。”
对于乾兴帝的看法，韶昱并不以为然，她甚至有些不服气。
藏书阁里的书籍，她读完了大个半屋子，连一些奇谈怪论，坊间话本子，她也都读过了十几箱子。
读了这么多书，看过了历史中，千万人的人生，就算她现在年纪尚轻，没有经历人生百味杂陈，也不算是没见识到人吧？
“难道我拥有这些还不够吗？”韶昱放下手里的书，仰头问身边的乾兴帝。
乾兴帝伸手捋了捋，韶昱鬓边的碎发，没有急于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先肯定了读书的诸般好处。
“读书，让你学会了思考，学会了静心，它让你拥有了一双，倾听世间声音的耳朵。”
“对一个普通的皇家女，这些一生都用之不竭。”
乾兴帝把韶昱抱到御案上，俯身看着她的眼睛，认真的问了韶昱一个问题：“宬玥，你告诉朕，你是一个普通的皇家女吗？”
韶昱一瞬不瞬看着乾兴帝，一息、两息……光阴一弹指过去。
许久，韶昱一字一句地告诉告诉乾兴帝：“我、不、是。”
乾兴帝不意外韶昱的回答，但还是感觉欣慰，笑地拍拍韶昱的头顶。
“外翁，先贤说：视思明，听思聪，耳聪目明才叫聪明。”
“既然我已经有书做耳朵，那么什么样的人生阅历，适合我拿来做眼睛呢？”
韶昱虽然在心里，想到很多答案，但却又觉得都不合适，被她一一否决。
“神仙童子”头衔，让韶昱在周围无数的赞誉声中，学会掩藏自己的困惑、恐惧、渴望，她鲜少露出一脸疑惑的时候。
“嗯……这个不好说。”
乾兴帝在一时间，也没有想到合适的回答，只能凭借自己丰富的人生阅历，告诉韶昱一个大致方向。
“外翁只能告诉你，当有一天，你从这里走出去，亲身见过、听过或做过，你的人生会有另一番造化。”
韶昱并不是刨根问底，事情点到即止，祖孙二人默契十足，会心一笑。
乾兴帝每日大部分光阴，都在韶昱的陪伴中度过，皇太孙下朝之后，也会经常来养和宫，向乾兴帝汇报政务。
祖孙三人时常独处，张常侍在这个时候，都会独自在门外守着，不许任何人接近大殿。
俨然，他们祖孙三人，才是一家人，其他人都被排除在外，包括靖王韶汝霖。
此时的韶汝霖，已经被派往苍梧山，负责监督长乐宫的建造工程。
李开景也卸去伴读之职，出了皇宫，回到了齐国公府。
皇太孙在监国期间，政务处理也愈发顺手，不同于乾兴帝秉性刚烈，弘晗性格柔和，在为人处世方面，擅长于润物无声地渗透进去。
对于一直以来，在雷霆万钧的乾兴帝手下，当差的大臣们而言，迫切需要这样一位和风细雨的上司。
各方各派都在盯着，养和宫的风吹草动，可是除了弘晗每日来汇报政务，就只有太医署中，几名负责照看韶昱身体的医官，隔三差五地出入养和宫。
除此之外，没有关于乾兴帝的任何消息，从养和宫传出来。
只是老虎打盹的时间久了，难免就会有人，起一些歪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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