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春夜繁露剔透，乍暖还寒。浊雨楼前，三人相望而立。

        晚空如洗，星色飒沓。红桑一袭黑衣，娉婷长发迎风飘然。子缺两手掩入袖里，浅声问道：“一切行装，可都备妥？”

        红桑点头，并无回话。

        “她都几岁人了，还容你这般操烦？”潇湘公子立于子缺之侧，揶揄话语隔着一张面具传来。子缺闻言，只是白了他一眼，不作答应。

        潇湘公子走近红桑，皓腕一翻，一只碧玉霞瓶已然握在掌中，他将瓶子交与红桑，并说道：“此药乃我亲手调制，用于刀剑外伤具有奇效。不知此行是否用得上，但有备无患，妳且携着无妨。”

        “还敢向我多嘴，结果自己也是一个操心样。”子缺斜睨潇湘公子，最终冷冷一笑。

        红桑依然只是点头，听从潇湘公子的话，将药瓶收入怀中。她并无言谢，却是同子缺说道：“别要总欺负潇湘，他很可怜。”

        听见红桑开口替自己说话，潇湘公子像是满意极了，伸手摸了摸红桑的发：“好孩子，真乖。”

        “欺负？”子缺瞪大了眼，红桑的话，让他着实惊讶，感觉胸口被堵了一口气，很不自在，“竟说潇湘被我欺负，莫不是太小看潇湘了吧？”

        “行了，别理他，爱担心又爱面子，麻烦。”潇湘公子忍不住，面具底下传来一阵沉闷低哑的笑声。

        听着潇湘公子飒飒讥笑，红桑也不经意的露出浅笑。心事让潇湘公子三言两语说穿了，子缺有些尴尬，张了嘴支吾片刻，最终没法回应，索性把嘴闭上。

        除了第一只药瓶，潇湘公子又摸出第二只墨黑色，毫无光泽的玄黑瓶子。

        “方才那药瓶是我所赠你，此物却是有人寄托，需要妳替我带到，”一敛语调，潇湘公子话里几分正经，“这只瓶，务必保管好，至于其他的，妳且不必担心。不久之后，自会有人同妳讨要。”

        感觉到话里的重视，红桑立时收之稳妥。

        “副楼主之命，妳倒真是听从，怎么就不见妳如此遵服我这个楼主？”子缺今夜似乎诸多不顺，他只叹一口气，“妳可别忘了，我才是妳师父。你俩居然一搭一唱，尽想将我冷落一旁。”

        “行了，你的牢骚，待她回来再说也不迟。”潇湘公子岔断子缺的话，后者听闻，却是若有所思的望向红桑。

        子缺的眼神沉甸甸的，像是有话想说，潇湘公子却是轻松得多，侧了一步，挡住子缺的目光，轻摇摇头。

        望着潇湘公子，子缺叹了口气，似乎是被说服了，眼神终于舒缓了些。

        “夜色已深，不多说了。红桑，此去甚远，妳且珍重。”潇湘公子抬头望了天色，走到子缺身边，将他推回楼中。

        子缺走至楼前，还未进门，在冷凉的夜色里，留下最后一句道别：“徒儿，千万照顾自己，我等妳回来。”

        话毕，子缺同潇湘公子渐渐走远。楼门之外，红桑目送二人背影，最后抱拳，长揖拜别。

        “那瓶子是何人所托？”归至楼中，子缺问道。

        潇湘公子难得体贴，亲手替子缺沏来热茶。他不答反问：“你说呢？”

        子缺没有拒绝这份好意，二人挨着紧邻的两张椅坐下。接过茶，子缺说道：“姬拂离的生意，你也敢接？”

        “你这般说就不对了，”潇湘公子摇摇头，“除非楼主授意，潇湘从不私下交易，此乃原则。那只瓶，不过替楼主稍解烦忧罢了。”

        子缺扬眉，说道：“这回我可没向你授意。”

        “但你迟早会的。”一张面具之隔，潇湘公子同子缺对望。子缺似能想见那张面具底下，潇湘公子沉稳笃定的笑。

        “让事情走得顺遂些，红桑才会早些回来，不是吗？”走到子缺身后，潇湘公子说着，顺手捏了捏前者紧绷的肩头，伴随一阵茶香浮起，终于使他心神宁静了些。

        最终，子缺只道二字：“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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