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监视
持续半年的选秀终于结束，天南海北的美人经过千挑万选之后，最终也只留下了二十人。
未能入选的女子有悲有喜，留下来的也是同样。皇宫这座巨大的牢笼带给她们的远不止想象中的荣华富贵那么简单。
许棠玉收起册子，也收回所有的心思。临走前，她偏头看向朱玉颜被拖走的方向，心中戚戚。
她并不同情朱玉颜，但这样的下场是许棠玉没有预料到的。她本意是想让皇后出面，震慑其她的秀女，却没想到皇上直接插手了此事。
“唉。”许棠玉有些头疼，因着朱玉颜的一声声哀嚎，只怕所有秀女都要记住她的名字。
真是麻烦。
回到太史馆后，陆大人并不在。因为选秀，今日早朝是取消的。许棠玉有些奇怪，她问了王诚，王诚说陆大人去御书房了。
许棠玉没有再说什么，她先回后舍洗净了脸上的脂粉，红点已经消了不少，但仍有些红肿。
她拿出白玉瓶将药膏抹在脸上，冰冰凉凉很是舒服。
许棠玉叹了一声，看着铜镜里的人，又想起了刚才御花园中形形色色的美人，从今后，宫内怕是要热闹起来了。
许棠玉揉了揉脑袋，打开抽屉。抽屉内摆放着二十盒胭脂，有问题的四盒“云芝色”被她放在最角落的位置。
如今选秀结束，朱玉颜也已经得到了惩罚，这四盒胭脂也该销毁了。
许棠玉拿出最边上的四个盒子，打开后却有些奇怪，胭脂的颜色好像有些不对。
许棠玉心尖一跳，立刻将二十多盒胭脂全部打开。这才发觉胭脂盒位置的摆放虽然和原来一样，数量也一样，但颜色全都乱了。
她是习惯将每一种颜色的东西摆放在一起的。
许棠玉有些慌乱，她认真从胭脂中挑选出全部的云芝色，却比原来少了一盒。
许棠玉的手指开始发麻，她忽然想起了皇上的那一盒胭脂。她本以为是皇上找到了王掌柜，查证了此事。现在看来是直接从她的房间里取走了一盒，却因分不清胭脂颜色而摆放错了位置。
又有人闯进了她的屋子！
许棠玉的头皮瞬间发麻，她静静地看着这间屋子，暖洋洋的光透过门窗照在窗台上，照亮了整间屋子。
许棠玉却从心底冒出一股寒意，她忽然觉得这间房子就像是长满了眼睛，时时刻刻地监视着她，就像当初在尚宫局的房间一样。
原来这里也不安全。
许棠玉开始慌乱，她猛地站起身来，浑身颤栗。她想逃出去，可屋外，陆大人并不在。
有的，只是陌生。
许棠玉退缩了。她退回了门里，害怕地将门窗全部反锁起来，将自己锁在这个小小的房间里。这样，就不会有她看不见的危险的角落。
她瑟瑟地蜷缩在床头，目光直直地望着那扇木门。可脑海中却不断地浮现幼年时的一幕幕。
“大人！大人！”许棠玉浑身颤栗，只能不断的呼喊着陆修明，试图以他的名字给自己一丝勇气。
却忘记他被召去御书房了，被那个监视她的人召去了。
御书房内，陆修明已在屋内等了许久，赵宣才从屋外回来。像是故意一样，人还没进门便从屋外传来爽朗的笑声。
“可算是结束了，真没意思。对了，我刚才看见宁怡，这才几年不见呀，这丫头都长这么大了。”赵宣笑着走进屋内，他坐到龙椅上转了转脖子，看起来很是疲惫。
陆修明面色沉静，并没有说话。
赵宣顿住，见陆修明面容严肃，脸上的笑也消失不见：“怎么了陆卿？有什么事吗？”
陆修明抬起眼眸，面上带着愠怒，即便面对的人是皇帝，也没有丝毫的隐藏。
“今日早上，皇上身边的禁卫偷偷进了太史馆的后舍，不知是因为什么。”
赵宣眼眸微垂，眼中闪过一丝不自然。他早已料到瞒不过陆修明，却没想到他现在就来了。
赵宣靠在在椅背上，嘴角扬起一抹笑意：“陆卿这是在质问朕？”
“是。”陆修明没有一丝犹豫。若是旁人，大抵便退缩了，但陆修明不会。即便是皇帝，有错便该罚。
更何况，他做了一个皇帝不该做的事。
陆修明慢慢抬起头，直视着赵宣的眼睛，失望与质疑凝结在一个眼神之中，像是一把利剑满是锋芒。
在这样逼迫的眼神之下，赵宣忽然慌了一瞬。他竟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良久，赵宣低下头，轻笑了一声：“到底心中有愧呀，从气势上便矮了陆卿几分。”
赵宣重新抬起头，站起身来，慢慢走到陆修明的旁边：“陆卿，你有没有想过，在许棠玉入宫之前，所有人都说她意欲选秀争宠，甚至考太史馆也是因为错过了选秀。”
他看向陆修明，似乎意有所指。
陆修明淡淡一笑：“流言罢了。”其中原因，陆修明一清二楚。也正因为清楚，所以他今日才会站在这里质问。
赵宣沉下脸色：“是流言，但空穴来风必定有因。”他提高了声音，就像是在说服自己。
赵宣承认，他让人监视了太史馆。最初，他只是担忧许棠玉住在前朝是否会有不妥，是否会毁了陆修明的清誉。
可渐渐地，禁卫将许棠玉一举一动传到他的耳朵里。他知道她每天晚上都会乖乖地呆在后院静静地看着月亮，甚至会把两盆水仙搬到月光下陪她一起看月亮。
偶尔，陆修明与林子凉会在太史馆留到很晚。三人欢笑之后，许棠玉送他们离开。她会在陆修明离开很久之后，还望着大门的方向，久久不愿意离开。
在这个皇宫之中，陆修明好像成为许棠玉唯一信赖的人。
赵宣保证，最初听到这些话时，他并没有任何的想法。可有些事，不能细想，细想之下，那份遗憾就会滋生，甚至在遗憾之中长出一点嫉妒的花蕊。
对于美人，尤其是一个常常流露惊慌的美人，任何男人都会心疼。
赵宣时常在想，她全心全意地相信着陆修明，可又怎知自己不可以保护她呢？
他未必真得喜欢上了许棠玉，可还没有竞争就输了，这让他有些不甘心。
赵宣的眼神落到陆修明的身上，目光中藏着一丝遗憾：“所有人都说她入宫是因为朕，如果最后是陆卿抱得美人归，那朕的颜面该往哪里放？”
他拿出皇家的颜面压迫陆修明。
陆修明却望着赵宣的眼睛，勾了勾嘴角，声音中罕见地带了一丝不屑：“颜面？皇上这个理由不觉得有些可笑吗？”
赵宣眼眸微闪，他清楚自己心中的那点龃龉，却不曾想到陆修明会如此直白拆穿。无非是贪慕美色罢了，又何须搬出皇家颜面呢。
他叹了一声，抬起手放在陆修明的肩膀上：“修明，你我是多年的兄弟。我心中的虽有不甘，却也清楚，你才是最重要的。”
他不可能真得因为一个女人和陆修明撕破脸，但这份脸面他必须找回来。
陆修明低笑了一声，清俊的面容上闪过一丝讥讽：“皇上的意思是，您大度地将她让给了我？”
赵宣的手僵在他的肩膀上，牙齿紧闭：“陆卿是一定要让朕下不来台吗？你别以为朕不敢罚你！”
陆修明轻笑一声无所畏惧地看向他：“皇上想以什么理由惩罚微臣呢？”
一句话，令赵宣无话可说。
陆修明是对手挖空心思也找不到错处的人。赵宣更不可能因为一个女人而废了他最锋利的宝剑。
“你别逼朕。”赵宣咬着牙。
陆修明淡淡一笑：“臣没有逼迫皇上，因为……她与皇上无关。无论从前，还是现在。”
“臣，告退。”陆修明已经表明了态度，没有逗留下去。他虽是臣子，但在她的身上，绝不会有一丝的退让。
陆修明回到太史馆，目光扫了一圈，却没有她的身影。他微微皱眉，面上露出担忧：“许少史回来了吗？”
王诚指了指后舍：“许少史回来之后，就一直呆在里面。”
陆修明点了点头，没有一丝犹豫，在众人的目光中走向了后舍。
王诚“唉”了一声想阻拦，被李庆拦住。
李庆是个聪慧人，他看了眼众人，沉声道：“好好做事，不必胡乱猜测。今日后宫大选，陆大人又刚从御书房回来，想必是皇上有些后宫之事要向许少史交代。我等身为男子不便打听。”
“是。”在李庆的训斥下，众编修压住心中的好奇，默默散去。
后舍内，陆修明望着那扇紧闭的大门，心中奇怪。他轻着脚步走上前去，敲了敲门：“棠玉，是我。”
话音刚落，屋内传来一阵慌乱之声。
片刻间，木门打开，一个娇小的女子脚步慌乱地扑进了他的怀里，泪眼朦胧，声音怯怯带着哭腔：“大人，你终于回来了。”
陆修明的心立刻揪到了一起，他轻轻地拥住怀中颤抖的人，不敢用力：“是，我回来了。”
温柔的声音传进耳朵，许棠玉终于忍不住放肆地哭了出来。
陆修明什么也没说，只是静静地听着她的哭声。待她哭累之后，才轻轻地抹去她的眼泪：“别怕。”
许棠玉昂起头，望着他的眼睛。顶着满脸的泪痕绽开笑颜：“大人回来，我就不怕了。”
他就像一根定海神针，可以驱散她心中所有的妖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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