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初遇

自从江怜莹被禁足之后，基本没什么人去刁难江怜沁了，府里也清净了许多。

        老太太回府第二日，就令人将距福安堂最近的院子收拾了出来，说是怜沁到了年纪，也该有自己的院子。

        老太太喜静，所以福安堂像一座孤岛似的，方圆百米之内是没有其他院子的。如此，那新院子虽是距福安堂最近的，但路程也算不上短，反而距云小娘生前所居的娴静苑更近些。

        原本江怜沁不想独居一院，奈何祖母态度强硬，她也只能点头称是，当日就搬到新院子去住了。

        她本就没什么物件，伺候她的下人也是寥寥，这一搬家可把老太太心疼坏了，当即就送了许多首饰，又从福安堂抽出许多下人去新院子伺候。知根知底的下人，江怜沁用着也放心。

        一行人搬去了新院子，江怜沁走在最前面，后面是搬着箱子的下人。

        只见那院子檐下挂着一个古色古香的楠木牌匾，赫然刻着“沁源阁”三字。大门左右两旁各自安放了一个雕花琉璃灯。进了院子，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碧水回流的池塘，塘里种了许多白荷，其中零星点缀了几朵名贵的舞妃莲，塘上还有一座小巧的汉白玉桥，尽显精致。

        一条顶上铺着青瓦的抄手走廊像一条游龙，将房屋衔接在了一起。池塘旁边还建了一个小亭子，可坐两人，夏日乘凉最好不过。

        院子要比福安堂小上一圈，整体布局和福安堂相似，但多了一些活泼可爱，少了一些素净典雅。

        堂屋和内室的规格较小，没有那么的磅礴大气，但对于未出阁的姑娘来说刚刚好。

        夏日炎热，屋里的小几上放着一个青铜冰鉴，冷气扶摇而上，整个屋子感不到一丝炎热。

        江怜沁在内室里一直坐到傍晚，下人们才把新院子打理好。她今晚是要去福安堂用饭的，回来的时候顺便把樱儿带回沁源阁。

        她刚走出院子，就看见天阳站在门前练武打拳，瞧这身手应该还算不错。府中的侍卫大多连大哥三成的实力都没有，而天阳看起来应有六七成，当真是与众不同了。

        “天阳，我要去祖母那边用饭，顺便把樱儿带回来，期间你就不用守在这儿了，去自己房里收拾一下东西吧。”

        天阳点头称是。江怜沁本就有心培养心腹，最好是个会些功夫的，正巧她了自己的院子，需要侍卫守院，天阳自然而然就成了沁源阁的侍卫长。

        瞧着天阳离去的背影，江怜沁暗暗松了口气，心想：江启政贴身侍卫的儿子就是与众不同

        晚饭用的还算愉快，饭后江怜沁又在祖母的要求下喝了一碗红枣牛乳茶，撑得她都有点走不动道了。

        夜色浓重，前面婢女手中的灯笼发出幽暗的光，江怜沁循着光扶着樱儿往沁源阁走去。虽然白日里的将军府气派得很，但晚上的幽暗恐怖可是一分也没少。

        正走着，突然迎面走来了一个人，身材魁梧，英姿勃勃，头发束成马尾在脑后高高的挺着，英气十足。

        “天阳，你怎么来了？”

        面前的少年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道：“府里夜晚经常有野猫出没，恐怕吓着小姐，奴婢便自作主张地来迎小姐回院。”

        如此，江怜沁便让之前打着灯笼的婢女先回福安堂了。剩下天阳打着灯笼，江怜沁扶着樱儿跟在他身后徐徐走着。

        天上挂着一轮玉弓，皎白的月光如珍珠一般倾泻在天水城的角角落落，给这座天水城蒙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

        一行人没走多久就到了沁源阁，天阳于门外止步，看着江怜沁进了院子才算安心。

        他抬头望向天上的弯钩，心里泛起阵阵涟漪，他也不知为什么自己会鬼使神差的去接江怜沁回院，正如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轻易地答应江怜沁的话，心甘情愿地为她做事一样。明明江怜沁什么都没做，但她身上就像是有一种看不见的魔力，让他不可抗拒的为她冲锋陷阵。

        黑夜里，少年微微勾了勾唇，只是他自己尚未察觉罢了。

        江怜沁扶着樱儿回了房，将樱儿安置在榻上。樱儿经女郎中的医治已经好了一大半，不出半月就能下地走路了。

        “小姐，奴婢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江怜沁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继续搅着碗中的中药，道：“但说无妨。”

        “奴婢知道小姐急于培养心腹，虽然天阳前几日帮了小姐，但到底才相识几日，甚至都不甚熟悉彼此，小姐居然把私通之事让一个只知道名字的人去传播，万一用人不当，那后果不堪设想。”樱儿说着，不时观察江怜沁的神色，恐怕自己说的太重，下了江怜沁的面子。

        江怜沁闻言抬了抬眼，轻轻地将药碗放在一边，道：“你的顾虑我自然明白，但我自小就认得他，他与父亲之间有龃龉，与父亲对着干的事，他自然愿意去做。”

        见江怜沁没有说得更加详细，她也不敢再继续问下去，只道：“还是小姐考虑得周全，是奴婢多虑了。”

        “林影院那边怎么样？”

        “奴婢这几日一直在养伤，没能直接去打听，好在那边的人传来了消息，说是林影院出了奸细，林小娘正在下令查找此人。”

        既然消息还能传过来，那就证明那人还未被查出，事情应当是做的很干净，没露出马脚。

        “我知道了，你安心养伤，我先走了。”

        “恭送小姐。”

        江怜沁从樱儿房中出来的时候已至子时，她正往主房走着，忽然她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立马转身出了院子。

        今日是五月二十日，云小娘的祭日。

        此时外面守门的是一个不知名的小侍卫，睡得正香，江怜沁没费什么力气就出来了。

        夜半子时，一位妙龄少女打着灯笼，独自一人走在府里，要是被别人看去了，定会是以为闹鬼了。

        没过多久，娴静苑的门被一位少女轻轻地打开了。自从云小娘去世之后，江启政便下令将院子锁了，不准任何人进入，若不是老太太每年都差人打扫院子，恐怕这院子里的草都要比人还高了。

        所幸当年锁院子的时候她偷偷将另一把钥匙顺走了，今日才能顺利进入娴静苑。

        她徐徐地走了进去，将门轻轻掩上，院子里没有一点声响，安静的让人害怕。

        她打着灯笼边走边看，一切都还是五年前的模样，就连小池塘里的荷花都没有败，只不过是最寻常的白荷，一茬一茬的，簇满了池塘。

        这个院子除了池塘就再没有任何供赏的东西了，实在素净。不过一个不受宠的小娘的待遇也理应如此。

        她走到池边，席地而坐，一身翠烟衫与池中的荷花相得益彰，她轻触池水，只觉凉气透人。

        她坐在这里的每一刻，仿佛都能感受到云小娘就在身边。

        但她不怕，她想她。

        突然，屋顶上传来一声异响，她本没在意，只当是野猫，但声音越来越大，甚至还听见了瓦片破碎的声音。

        本来娴静苑的瓦就是普通的陶瓷瓦，又经多年风吹日晒，早就濒临破碎，但刚才那几声巨响不像是野猫能弄出来的声音，倒像是人发出来的。

        她警觉地站起身来，挑着灯笼往房顶照去，低声问道：“谁？是谁在哪？”

        清风从房顶慢慢地包围过来，她耳畔传来具有磁性的声音，有点低沉，却又带着说不出魅惑。

        “呦，好像被发现了呢。”

        只见男子飞身一跃，一席白衣迎着清风飘荡，在月光下格外耀眼，仿佛谪仙下凡，落入人间。

        脸如雕刻般五官分明，有棱有角的侧脸俊美异常无可挑剔。一双剑眉飞入前额两侧落下的几缕乌发中，眉下却是一对细长的桃花眼，让人一不小心就会沦陷进去。深黑色的瞳孔泛起微微深紫色，显得更加深邃，眼中熠熠闪烁的寒光，给人增添了一分冷漠，并无半分桃花眼该有的温柔。高挺英气的鼻子，轮廓分明的嘴唇不点而赤，脸上荡着令人目眩神迷的笑容。通身都散发着不可一世的贵气。

        乌黑的头发整齐的用一丝白带半束着，剩下的头发没有束起，而是随意的散在脑后，前额两侧落下的两缕乌丝恰到好处的修饰了他的脸庞。

        身长八尺，风姿特秀，萧萧肃肃，爽朗清举，龙章凤姿，天质自然。

        他与她隔着一个池塘，池中荷花随风摇曳，如少女含羞娇笑，淡淡的荷香清新袭人，伴着夏日夜晚独有的凉风，沁人心脾。

        男子眉眼中尽是无情，他张了张嘴，从喉中滚出几个字:“我是何人，与你何干？”

        江怜沁一时被对方的气场压得说不出话。

        “这是我的家，你说与我何干？夜闯将军府可是大罪，要不要我将侍卫叫来将你拿下？”

        这女子丝毫没有害怕的意思，竟开口与他理论起来，这让他来了兴致。

        “呵，夜闯将军府？将军府算什么，就算是皇宫我也闯得，倒是你，”男子挑了挑眉，玩味地说道:“闺阁小姐夜闯废弃院子，与男子私会，这可是个好罪名，不知侍卫们闯进来看到这幅场景会怎么想？”

        江怜沁咬了咬唇，愤愤的说道:“你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意思。”

        江怜沁还想开口说些什么，但男子身后的侍卫却耐不住性子了，开口说道:“太公子，此地不宜久留。”

        “我知道，现在就走。”

        江怜沁还没来得及反应，男子就轻轻一跃回到了房顶，只留下一句：

        “瓦该换了。”

        月下素衣飘飘，惊鸿一瞥难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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