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二章栽赃
周怡的心里早就积满了一肚子对苏如宝的怨恨和嫉妒，阿梓的满脸讥讽之色真是犹如一簇火药，彻底把她像根炮仗一样的点燃了。
“你这贱婢，有什么资格瞧不起我？我只是为了赡养父母，才忍辱负重的去给人家帮工，可不像你，上赶着给人当奴才，天生的贱命！”
“啊，我忘了，你那主子也是个贱人，靠着出卖自己的姿色皮肉去换取富贵，放荡无耻，水性杨花！将她祖上几辈子的脸都给丢尽了！”
“她爹她娘若是地下有知，只怕都得气的从棺材里跳出来勒死这个不孝女！”
阿梓顿时勃然大怒，举着鞭子就朝她抽了过去。
“我叫你再骂！今儿姑奶奶非打死你不可！”
周怡躲之不及，脸上顿时被抽出一道血痕，尖声叫着往后面逃窜。
“杀人了！救命啊！救命啊！”
众人慌的避之不及，整个酥饼摊子面前顿时乱成了一团。
阿梓这回是动了真怒，不依不饶的追着周怡不放，任凭她在人堆里横冲乱撞，像是一只惊慌失措的过街老鼠。
我今儿，就非把这老鼠的舌头给拉出来抽上几鞭子，我看她以后还敢不敢满嘴里喷粪！
周怡见阿梓穷追不舍，慌不择路之下就冲进了路边的小巷子，七拐八绕的，没留神被脚下的石头给绊了一跤，一头栽倒，向前摔了个大马趴。
“跑啊，怎么不跑了？”
紧跟而来的阿梓喘着粗气，将手里的鞭子甩了个响花儿，吓的周怡尖叫一声，抱头缩进了墙角处。
“怎么，知道怕了？刚才不是还挺能耐的吗？”
阿梓瞪着她，一步步的朝她走了过去。
“你们一家子好吃懒做的窝囊废，占我家姑娘的便宜还少了吗？若不是她，你爹早就死在了牢里，你哥哥早就被人打死了抵债，你跟你那个贪得无厌的娘，早就流落街头当要饭的了！你们不知感激，还敢这样无耻的诋毁她，败坏她的名声，你们也配自称是她的亲人？”
巷子里头很窄，说话间的功夫，她就已经走到了惊恐万分的周怡面前，不屑的瞥了她一眼。
“像你这样阴沟里的老鼠，不打是不会长记性的，今儿，姑奶奶我就帮你长长记性！”
说着，挥着鞭子就朝周怡的身上抽了过去。
“啊！”
鞭子还没落到身上，周怡已经叫的像是丢进滚水锅里的鸡，声音又尖又利，听的人耳朵都打哆嗦。
“吵死了！”
阿梓毫不留情的抽了几鞭子，直抽的周怡身上的青色衣裳绽开了好几道裂痕，才收起了鞭子，朝着她呸了一声。
“以后没事别在外头晃悠，要不然，我见你一次打一次！”
说完冷哼了一声，转身大步就离开了。
同这种脏老鼠呆在一起，没得把自己也给熏臭了，我还是去买我的酥饼好了。
周怡被她抽过鞭子的身上，火辣辣的生疼，一时连站都站不起来，疼的眼泪直冒，靠在墙角，咬牙切齿的小声咒骂。
“贱婢！狗仗人势！总有一天我要剥了你的狗皮放在脚底下踩！你且等着吧！”
“有志气。”
空寂无人的小巷子里，蓦地响起一道带着淡淡笑意的声音，吓的周怡打了个寒颤，下意识的就又用手抱住了头。
不会是阿梓那个贱婢听到了我说的话，又回来了吧？
有轻微的脚步声响起，不急不缓的，慢慢朝她走了过来。
“只不过，有时候光靠志气是没什么用的，有的人，天生就是比你命好，不服都不行啊。”
这声音让周怡愣了下，随即松了一口气，把手放了下来，看着眼前这个带着锥帽，身姿摇曳如风的女子，有些羞惭的低了低头。
“小姐，我没买到酥饼，我，我不是故意跟人起争执的，是那人不讲理，故意找茬，不仅想讹诈我还打我，您看，我都被她打成什么样子了······”
那女子走到周怡的面前，似乎是在打量着她的伤口，叹息似的开口道：“可怜哪。”
她伸手抚上周怡脸上被鞭子打出来的血痕，语气里带着一丝怜惜。
“被人糟践成这个样子，却是毫无还手之力。”
伤口骤然被碰，疼的周怡“嘶”了一声，不由自主的扭头想要避开她的手。
“人家有个好靠山，我就只有挨打的份儿了，活该是我命不好······”
“你的确是命不好。”那女子收回了手，缓缓的从袖子里抽出一根鞭子来，看那式样，像是她们那个赶车的车夫手里拿着的。
“本来，你可以多活些日子的，不过今天这般的巧遇，也算是难得，就只好委屈你，现在就断气了。”
周怡怔怔的看着她，完全反应不过来。
“小姐，你，你在说什么啊，我怎么一个字也听不懂？”
“听不懂也没有关系。”
那女子轻柔的把鞭子缠绕在周怡的脖子上，仿佛，只是在给她戴上一条价值连城的珠链而已。
“活着的时候是个糊涂人，死了，做个糊涂鬼，也挺不错的。”
周怡察觉到她的举动，不可置信的睁大了眼，死死的抓住了绕在脖子上的鞭子，颤抖着问，“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
那女子轻笑了一声，手下却是倏地开始用力。
“这句话，你还是留着去阴曹地府问你的好表妹吧。”
表妹？
苏如宝？
周怡的眼珠子几乎要瞪出了眼眶，咽喉处被勒的越来越紧，憋的满脸通红。
到了这般关头，她算是终于明白了一点。
这个凭空冒出来的好心人，原来，根本就没安好心。
呼吸开始越来越艰难，眼前也开始一阵阵的发黑，周怡的手攥在那索她性命的鞭子上，几乎是要攥断了手指。
为什么，为什么我连死，都是因为那个苏如宝。
我是不是上辈子，真的欠了她的债，所以，这辈子要拿命来还她？
那女子见她开始两眼翻白，知道已经是到了最后关头了，站起身来，用尽全力勒着她的脖子。
“去死吧！”
她的语气，再不复从前的温柔和睦，而像是淬了毒的刀子，直接捅在了周怡的心坎上。
喉咙里一阵呜咽过后，周怡瞪着两只血红的眼睛，慢慢的停止了挣扎，两只手软绵绵的垂了下来，落在了地上。
女子透过幕篱的轻纱，仔细的观察了一下她的神色，又伸手去她的鼻尖探了一下鼻息，嘴角满意的轻勾了下，把鞭子从她的脖子上收了回来，重新放进了自己的袖子里。
“到了地府喝碗孟婆汤，下辈子，投个好胎吧。”
她微笑着对着周怡说完这最后一句话，转身悠悠的踩着步子，消失在了巷子的拐角处，空气中，似乎还传来了她带着笑意的轻叹。
“可怜哪······”
这巷子里住的，大部分都是晚上在外头讨生活的流莺暗娼，早上，一般都是起不来的，因此，周怡的尸体就呆在那儿，直到了许久之后，才被一个出来倒痰盂的女人发现。
“天哪······”
她惊愕的看着眼周怡那死不瞑目的双眼，手里的痰盂“砰”的一声掉在了地上，抖了半响后，终于从喉咙里发出了一声穿透屋脊的尖叫。
“杀人了！”
对于这一切，重新回到酥饼铺子前排队的阿梓还一无所知。
她望着前头长长的队伍，气的跺了跺脚。
这得排到什么时候去？
早点都得改成午饭了！
虽说她知道苏如宝不会催她，可到底还是耐不住性子，转身准备离开。
“呀！阿梓姐姐！”
又清又脆的少年音在耳边惊喜的响了起来。
“怎么在这儿也能碰见你？可不是缘分么！”
他当即在周围四下张望着。
“我家阿苏呢？是不是在这附近哪儿吃东西呢？快告诉我，我好过去给她付账啊！”
你家阿苏？
虽然你是王爷的弟弟，姑娘的小叔子，这未免叫的也太亲热了些。
阿梓在心里暗暗的嘀咕，可看着小少年一张漂亮可爱似仙童的脸蛋，又觉得自己可能是想多了。
还只是个孩子而已，单纯喜欢姑娘，就像是喜欢一样合心意的玩具一样，怎么会有别的心思呢。
毕竟长嫂如母，他说不定把我家姑娘当娘亲呢！
“姑娘在那头面摊吃面呢。”她说道：“这会子也不知道走没走，都怪我，在这儿耽搁的时间太长了······。”
阿七圆圆的眼睛眨了眨，扫了一眼这长长的队伍，笑了起来。
“阿梓姐姐，不就是想吃个饼吗？这么费事做什么？”
他坐在椅子上，抬着下巴对身边的仆从说道：“去，告诉这些人，愿意让小爷先买的，通通赏银十两。”
那仆从立刻应声而去，翻上路边的一个石台，一手叉腰，高声喊道：“你们都听着！愿意让我家公子先买的，每人赏十两银子！”
十两银子！
人群顿时一阵骚动。
一个酥饼才几十文，十两银子可以买上一筐了！
便是再好吃，又哪里比的上白花花的银子更能让人动心呢？
“我愿意！”
一个人带头喊了出来，瞬间就有无数的人响应。
“我也愿意！”
“还有我，还有我！”
众人生怕这有钱的小公子反悔，争先恐后的让出了前头的位置，眼巴巴的看着他，等着领赏钱。
“你看，这不就成了？”
阿七得意洋洋的朝着阿梓指了指前头空出了大片地方，笑道：“阿梓姐姐，快去买了，别让我家阿苏等急了。”
阿梓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的一切，用力的咽了口唾沫。
乖乖，这两个饼可值大发了，几百两银子才买到手。
果然姑娘说的没错，有钱能使鬼推磨啊！
这回买到手，阿梓可不敢再耽搁了，直接把用油纸包起来的酥饼抱在了怀里，兴冲冲的带着阿七就回到了面摊那儿。
“走了？”
她睁大了些眼睛，忙问道：“往那个方向走了？”
买面的老大爷手里揉着面，咧着嘴笑道：“小姐被她夫君接走了，上了马车，像是往东边去了。”
夫君？
王爷来了啊。
阿梓顿时放了心，扭头对着阿七说道：“姑娘同王爷许是出去游园了，一时半会的也回不来，七公子你就忙你自己的去吧，姑娘回来我会跟她说一声的。”
说完，她把手里的饼塞了一个给阿七，挥了挥手道：“多谢七公子今天帮忙了，那我就先走了？”
阿七脸上的笑容不改，两个小酒窝甜甜的挂在嘴边。
“好，阿梓姐姐，咱们下次再见。”
阿梓亦是笑着又挥了下手，哼着小曲儿抱着饼欢快的迈步走了。
阿七看着她的背影，嘴边的笑容却是慢慢的往下坠，直到坠成了一条直线。
东边？
从这儿往东，不是皇宫的位置么？
楚轻尘这会子带着她去皇宫做什么？
阿七眯了眯眼，抓在椅子上的手倏地一紧。
难道自己这好哥哥听到了什么风声，抢在岭南来人之前，要把跟苏如宝的婚事定下来么？
想到这个可能，他的两条秀气眉毛顿时拧成了一团儿，心里头闷闷的，说不出的不舒服。
这种不舒服，说不清是为了雯姐姐不平，还是为了苏如宝以后就明公正道的成了楚轻尘的妻子而不舒服。
又或者，是两者都有。
楚轻尘那家伙，怎么就那么好命呢。
轻而易举的，就能得到他触碰不到的一切。
身后的老大爷仍在那里絮絮叨叨的感叹。
“小姐那夫君，可真是好相貌啊，又尊贵又阔绰，小姐嫁了他，可真是享福啊······”
“呸！”
阿七愤愤的往地上啐了一口，瞪着两只圆圆的眼睛怒道：“小爷看你是老眼昏花了！什么好相貌，什么嫁了他就是享福，你不知道这世上有个词儿叫道貌岸然吗？那就是个披着羊皮的恶狼！肯定没安好心，呸！”
老大爷被他这突如其来的怒气吓的浑身一抖，手里的面团都掉到了地上，看着这漂亮小公子锦衣华服，仆围婢绕的，心知这肯定也是位贵人，招惹不起，连忙躬身连连赔不是。
“是是，小老儿眼睛昏了，什么也不知道，公子别生气，别生气······”
阿七本想让人砸了他的面摊儿，可转念一想苏如宝来过这里吃面，说不定是喜欢这儿的味道，要是砸了，被她知道了，岂不要生他的气？
狠狠的瞪了两眼那老头子后，拿扇子拍了一下膝盖，竖起眉毛冲着侍立在身后的仆从骂道：“还杵在这儿做什么？你们也想吃面吗！”
仆从也不知道刚才还高高兴兴的主子，这会子怎么又发起了无名火，好在他们已经习惯了，连连答应了，推着他的椅子就要走。
“哎，公子，你看前头。”有个仆人指了指前面的街口，诧异的说道：“阿梓姑娘好像遇到什么麻烦了。”
阿梓的确是遇到麻烦了。
当她心满意足的一边啃着酥饼一边优哉游哉的过路口时，却被一群冷着脸的官差拦下了。
“干什么？”
大约是跟着苏如宝见的世面多了，她并不怵这些官府的人，何况，这里头还有她认识的面孔，擦了擦嘴边的饼沫，她不解的看向那带头的年轻男子。
“傅校尉？你拦着我做什么，找我家姑娘有事吗？”
傅肃之却并是要跟她寒暄打招呼的样子，浓眉微蹙着，盯着她沉声问道：“你刚才，可是在那酥饼铺子前追打一个女子，还扬言要杀了她？”
阿梓怔了下，随即柳眉倒竖。
好你个周怡，还会恶人先告状了啊！
“是又怎么样？”她哼了一声道：“那贱人出言不逊，侮辱我家姑娘，我教训教训她怎么了？”
傅肃之继续说道：“那你是承认杀了她了？”
“认了又怎么样······”
阿梓说到一半才反应过来，怒道：“我什么时候杀了她了？说说都不行啊！喂，她是不是在哪个大人物家里当下人啊，你们这么上杆子给她出气来了！小心我禀报给楚王爷，让他······”
“那女子死了。”傅肃之沉着一张脸打断了她的话，“就在刚才，死在了你同她发生争执的巷子里。”
什么？！
阿梓大吃一惊。
死了？
真的假的？
我刚才顶多让她受了点皮肉之苦，可是连她的筋骨都没伤到呢！
她又不是纸糊的，哪那么容易就死了啊！
“这不可能！”阿梓脱口而出道：“我走的时候，她还活的好好的！”
“可有人证？”傅肃之问。
“这······”阿梓说不上来，绞尽脑汁在脑袋里过了一遍，咬着嘴唇摇了摇头，“那巷子里当时没有人。”
“也就是没有人证明你走的时候，她还活着了。”
傅肃之沉声说完，看着她明显慌乱起来的神情，上前了一步道：“阿梓姑娘，并非是傅某不近人情，实在是众目睽睽，你确实当街打人，如今人突然死了，你又不能自证清白，还是跟傅某回一趟衙门，等查清楚事实真相再说吧。”
阿梓万万没想到，她也有被人抓进牢里的一天。
不，不，我没有杀人，我不要去那种地方！
谁知道你们安了什么心思，说不定是想屈打成招，先害了我再害姑娘，我才不跟你们去！
看着她的脚步一步步往后退，傅肃之的眉头蹙的更深，拱手道了句得罪，示意左右上前拿人。
阿梓见他们围了过来，慌乱之下，脑子一片空白，直接扭身就跑。
“追！”傅肃之一声断喝，带着人就大步追了上去。
我没杀人，没有！
你们别追了！
阿梓如惊弓之鸟一样，没头没脑的朝前冲着，正巧与赶到这边来的阿七一众人撞了个正着。
“出什么事了？”
阿七让人扶着她，见她气喘嘘嘘的根本说不上话，也不多问，抬了下手，身后的仆从立刻会意，冲上前拦住追过来的傅肃之等人。
“青天白日的，你们想干什么？强抢民女吗！”
“就是！官差就可以为所欲为吗？”
更有人直接喊了起来。
“快来看哪，衙门官差当街调戏良家妇女啊！没了王法了！”
其他的仆从立刻起哄附和。
“没了王法了！”
周围的百姓被他们惊动，纷纷朝这边围了过来瞧热闹。
傅肃之几人的脸，立刻黑如锅底。
到底是谁没了王法了！
“放肆！五城兵马司在此办案，谁敢拦阻！”
随着傅肃之的一声断喝，其他的几个官差立刻“仓啷啷”抽出腰间的跨刀，怒目朝拦路的仆从逼了过去。
“再敢阻拦，就是藐视衙门！一样要问罪！”
仆从们看见那雪亮锋利的刀刃，不由的有些害怕，下意识的就让了开来。
“呦，原来是老熟人啊！”阿七摇着手里的折扇，摇头晃脑的“啧啧”道：“多日不见，傅校尉还是这么威风凛凛啊，连调戏女子都这么理直气壮啊？”
傅肃之望着这穿着一身鲜艳锦袍的贵气小公子，眉头渐渐的皱起。
他想起他是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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