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骨骺山庄

　　煮豆燃豆萁，相煎何太急。渡劫成人，是世间所有生灵修仙成神的必经之路。

　　无论是凶神还是上仙，都必须经历人间历练。凶神杀妖屠仙，却不杀人，这是一个悖论。因为凶神之所以成为凶神，也是由人而悟道，然后选择凶神之路。

　　凶神之于人类也是有感情的。例如说，凶神若是想扩大规模，定要从修身成人的悟道者中挑选杰出的人才，以与名门正派的上仙抗衡。凶神与上仙的较量，某种意义上来说不止是正邪的较量。因为双方本身的力量构成就不同，导致战争在所难免。

　　七百年前，凶神之首墨炎与人类的皇帝签订过契约，绝不滥杀无辜，因而才逃过天谴。

　　凶神虽然残暴，却守信用，数百年来未曾为难过人类。事实也是如此，我与胥夜乘着云中千帆进入凶神之地，一路而来未受任何阻拦。

　　凶神之地并无结界，而是由一片绵延数里的荆棘林环绕，过了荆棘林便是凶神之界。凶神平日里也是靠修炼晋级的，如果猎杀散仙，一般都会组团行动。

　　凶神之界内的富庶，远超我的想象：数不清的高楼飞檐，绿瓦红墙。远远望去，皆是一片恢弘的宫殿楼宇。

　　胥夜的左手带着风速转轮，右手紧紧地握着船舵，准备降落。云中千帆设定的降落地点，便是墨染君的骨骺山庄。云中千帆缓慢降落，由下而上的风吹得我们衣袂翩跹。

　　“这凶神之地骨骺山，比你大颌的燕京，如何？”

　　“虚有其表而已。”

　　与其说这是一场试炼，倒不如说这是一次没有归途的旅行，我油然升起一阵荆轲刺秦王的悲壮感来。瞄一眼胥夜，他依然淡定地看着前方。

　　传说，七百年前，此地曾有一场恶战。人类为了保持和平生活，群起与凶神对抗；这里的土地骨骺山庄，是无数先人的骨骸堆砌起来的。我的内心有些敬畏，胆怯不前，“我们脚下的大地，真的埋葬了那么多尸首吗？”

　　“死者已矣，终归于尘土。小师叔，莫要怕。”胥夜握住我的手，拉着我前行。

　　我的手心立即被温柔的掌心覆住。我愣了一愣。

　　我忽然想，若是就让他这样拉着我，随便去哪里都好。

　　不多时，骨骺山庄四个大字，便出现在我们面前。

　　“胥夜，你好大的胆子！”一声呵斥，一名黑衣黑袍的男子已瞬移了过来，重重的一巴掌掴在胥夜的脸上。

　　胥夜的脸颊上顿时起了五根红红的指印。那黑衣人力气之大，看得我心惊肉跳。

　　这一巴掌，把我弄糊涂了。

　　胥夜是一国太子，在清修阁学习修仙之术，见闻广博，按理来说应该不认识任何一个凶神；忽然间这样被打，我忽然有种难言的屈辱和恶气涌了上来，我正想扬手给这黑衣男子一巴掌，却看见胥夜已跪了下来。

　　胥夜能忍，我也能忍，我便跟着胥夜跪了下来。

　　这时，那黑衣黑袍的男子刚刚已注意到我扬起又落下的右臂，慢慢走到了我跟前，冷冷道：“你是何人？”

　　“他是我的随从。”不等我回答，胥夜已帮我回答了。

　　黑衣黑袍的男子将头上的黑纱揭开，露出一张美到妖艳的脸来，食指指着我的眉心。“你回答我。”

　　我只觉得头皮发麻，揉了揉眼睛，道：“我是太子殿下的随从，初次见到尊上，失了礼节，还望尊上恕罪。”

　　他背着手去，耐着性子看我：“你知道我是谁？”

　　“泼墨江山，层林尽染。黑的这么明显，你是……墨染君。”

　　“好！很好，”他伸出手，随意地掐住我的脖子，“他愿意带你来，是不是爱上你了？”

　　我心中一惊。难道胥夜不是个断袖，而这墨染君竟是个活脱脱的断袖，思慕胥夜不成，便意欲杀我！

　　“是，我们真心相爱。”胥夜淡淡道，一副宠辱不惊的样子。

　　我的心抖了抖，胥夜这是什么意思？眼下墨染君只要稍微一用力我便就此嗝屁，我搞不懂状况，更是不敢说话。

　　“真的么？”墨染君是个行动派，猛然出手将我搂住，“那我倒要看看，你究竟有何不同。”

　　我的外衣顷刻间便被他撕碎，露出内里的罩衣。我睥睨着看他：“人与人之间本就不同，你难道不知道爱情是盲目的？”

　　墨染似乎余怒未消，但见我不卑不亢，蓦然松了手，狠厉又嫉妒地看了我一眼：“给本尊滚进来！”

　　“是。”我不敢抬头。

　　胥夜抓着我的手，依然没有放下。我猜想墨染君与胥夜太子曾有一段绮美的感情，结果无疾而终，所以他才用那样的眼光看我。我想将自己的手从胥夜的手里挣脱，却挣脱不开。不由得叫苦迭迭：“胥夜啊胥夜，你当着情敌的面这样秀恩爱，这是在给我拉仇恨，你知道么？”

　　走进骨骺山庄，便被一种阴翳笼罩。我猜想，这便是罗蔓草的香气。

　　骨骺山庄种植了太多的罗蔓草，罗蔓草的花蕊会散出一种稀薄的雾气，终日笼罩在这里，使得整座山庄烟雾缭绕。说来也怪，闻着这罗蔓草的香气，我的心跳也渐渐平复下来。

　　一个人正思虑着若是此番真的不能回去，懊恼昨夜没找个好的石碑。自昨夜将坑挖好，我便总觉得还缺些什么，什么样的石碑才能配得起我清修阁灵狐的尊贵身份，眼下凶神之地的骨骺山便可解我的燃眉之急。

　　“听闻骨骺山是一块盛产玉石的宝地，若是我回不去，便帮我寻一块顶顶漂亮的玉石做碑。小师侄，这件事就拜托你了。”我偷偷地朝胥夜咬耳朵，却不见墨染君的嘴角抽了一抽。

　　“你不怕死？”墨染君已坐上了铺着貂毛的软座，蔑视苍生一般望着我。

　　“我……”忽然手上一紧，我看着胥夜暧昧不明的眼神，不知道当说“怕死”，还是说“不怕死”，陡然嗲嗲地喊了一声：“胥夜，你弄疼我了。”

　　这下子，墨染君更加不耐了。他冷眼望着我与胥夜紧紧相握的手，扶额道;“你们到底是来谈情说爱的，还是来取解药的？”

　　“我……”去你妹的谈情说爱，这只是我们的障眼法。

　　这墨染君天生就是个自大狂吗？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真是的我见到这种人我的耐心很有限！

　　墨染君忽然沉声道：“胥夜，说好的，一手交长生饮，一手交解药，你不会忘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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