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一口吞了那业火红莲

　　“萧诀也放了些干果在师傅的房间里，师傅见了干果，不知为何，勃然大怒。“

　　“为什么？不好吃吗？”我疑惑。

　　“我也不知道。自萧决解释了这干果的出处，师傅便将自己关在房内好几天，等他出来后，便决心收你为徒。”

　　我张了张嘴，师傅从来不是吃人家嘴短的人。

　　我宁愿相信是司命星君的神胎鬼话，也不愿相信是因为区区几颗干果，让师傅收我为徒。

　　太伤感情了不是？我再牵强，也笑不出来。

　　“师傅这做法，着实叫人看不通透。”我纳闷地走到结界处。

　　山外自由的风迎面吹来，带着浓浓的泥土气息。

　　“若是随随便便便能揣测他的心意，那他便不是我们敬仰敬畏的那个师傅了。”芷韵师姐叹了口气，遐思弥远，“我原本以为生命已经走到尽头，躺在冰棺中，我忽然想，被心爱的人封印，也是一件幸福的事。”

　　“但我张开眼睛，发现自己又活过来了，便又觉得之前的想法太过傻。我还有无限可能的未来，我已经死过一次，想要自己的未来，不一样。”芷韵师姐看着我，开导我跟她一起离开。

　　看着脚下升起的风，红尘的风浪在烟波中汹涌，我有片刻的迟疑——踏出这一步，意味着我不再是洛白上仙的弟子，意味着将与清修阁割袍断义，意味着我要与这里的一切说再见。我真的要走吗？

　　“悯月，人的一生中，总是会面对许多的选择。不同的选择让我们走向不同的路，去拥抱不一样的未来。”

　　芷韵的意思我懂。

　　这原本就是个美丽的误会。因为这个误会，让我结识了这么多的可爱的人，见识了这么许多大场面。我不后悔！

　　可是，梦终有醒的一天。天生是个废材，就算将我放在堆满黄金珠宝的房间里，我也不可能变成黄金。

　　日子久了，只会相形见绌罢了。

　　这里，原本就不属于我。“选择没有对错，但求无愧于心。”

　　萧沁心非我所伤，但却是我的莫问剑伤了她；师傅关我禁闭，也是因为对我很失望……我还留在这里做什么。

　　逃避本身，便是解决任何问题的捷径。

　　芷韵师姐打开了启封石。流光自启封石上倾泻而出，结界缓缓打开，外面的三千繁华世界逐一呈现在我面前。

　　我对自己说：“只要踏出结界，我便还是那个平凡又快乐的悯月，每一个晴天都会开心地在天澜洞府外晒干果。”

　　任我有千百般的冤屈，在眼前这一望无际的自由面前，都显得微不足道。

　　让一切回归原点，不好吗？

　　我回头望了一眼那光芒万丈之处。

　　再见了，师傅。

　　再见了，清修阁。

　　此刻距离胥夜闯入正气极耀阁，已有两个时辰。想起那个长期冷如冰山、偶尔热情如火的男人，我的脚步似有千斤重。

　　“姐姐，我……我想回去看看。”

　　“悯月，起界石启封，我们出去的机会只有一次。”姐姐知道，此时我若是回去，便是自投罗网。

　　我贪恋地朝着结界外望一眼，笑着道：“姐姐你先走吧。我看过胥夜之后，便来寻你。”

　　一用力，便使出迎空踏雪。我丝毫不敢懈怠，借着这股冲力，飞速赶往正气阁。

　　正气高阁，楼宇威严。

　　明黄色的高墙、琉璃的砖瓦将这远远近近的楼阁渲染得庄严肃穆。夜幕笼罩下，星星点点的明火照出这一处瑰丽的倾月城池。最远最高的正气阁前“天地正气”四个大字依旧耀眼，上下十八层的正气阁，层层灯火通明，远远望去亮如擎天白玉。自是巍峨肃穆、凝重庄严不必说。

　　我全力飞身上去，又以檐下蟾蜍借力，飞跃了好几次，才爬上了七层高阁的窗。

　　抚平了心绪，朝着窗户缝儿挤眼睛，已被眼前的一切吓懵了：

　　胥夜立于极耀阁内的大厅内，被四名八阶护法团团围住，脸上却是一副倨傲神色。

　　洛白师傅正坐在案前，问道：“你究竟说，还是不说？”

　　“我就是说了你也不会给，我说是去救人你也不会信。”

　　果然有大家风范，即使是面对审讯，他也这么的……不拘一格，丝毫不输帝王之家的脸面。可是，谁能告诉我，你这么犟，对于解决问题有何作用？

　　师傅眉眼低垂的时候，就是他沉声思考准备出大招的时候。

　　他蓦然一伸手，掌心上方出现了一只小小的赤色火种。

　　以仙灵催发，小小的火种立即在他掌心释放。“呼呼”的风声响起，火种轰然变大，火舌藉着仙灵之力向高空肆虐，如怒放的彩莲。

　　书上曾经这样形容过红莲业火：为寒而皮肉分裂如红莲华也。《瑜伽论》四曰：“红莲那落迦，与此差别，过此青已，色变红赤。皮肤分裂，或十或多。故此那落迦，名曰红莲。”

　　红莲业火乃是焚烧地狱恶魔数罪的灵火，是三味真火之一；此火高温高热，连金刚玉石、地狱魔鬼都难以消受，更不必说肉体凡身的人类——胥夜遇上此火，必死无疑！

　　师傅将手心的火种击出，飘扬在空气中的火种即可发出“滋滋“声，呼啸着飞向胥夜。

　　眼看着那红莲业火就要逼近胥夜，一瞬间便能将胥夜吞噬了干净，骨头都不剩，我只觉得我几乎傻了。

　　怎么才短短三日，师傅却像变了个人似的，出尔反尔，暴戾无常。

　　难道他已不是我记忆中的师傅，而是变成了“宁可错杀三千，绝不可错放一人”的变态？

　　红莲业火如饿狼扑将而来，越来越逼近胥夜。据说这火焰灼煭，三尺之外皆有火感。

　　我看着胥夜被烈焰灼烧的模样，心疼得慌。

　　奋不顾身地飞窗而入，几经翻滚，翻滚到了正厅。无视众人惊异的目光，我拉住胥夜：“快闪啊。”

　　师傅给我服用了敛金丸，真是有先见之明，眼下我一点功力都没有，竟然妄想要救人！我欲哭无泪。

　　关键是，胥夜还一动不动的，怎么拉都不行。“傻子，快闪啊！不闪你就死定了！”

　　胥夜看着我，眼中有惊艳，也有感动，最终都在火光中化为满眼的炽热。他握住我的肩膀，“小月，谢谢你。我不走。我并没有做错。”

　　火引飞滚，那红莲业火像是长了眼睛一样，紧紧地朝我们扑来，顷刻间变要将我们吞噬。

　　“悯月，你快让开！”师傅脸色一变，正欲上前来拉住我。

　　我从来不知道爱会让人这么傻。

　　真的真的是很傻。

　　傻到此刻没了九百年的修为，还敢一口吞了那业火红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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