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燕京是什么样子
我终是同意与他一起回燕京。说实话，就算是不走，我也无脸面继续在这清修阁了。
胥夜向师傅请罪，却未曾见到他的面。
师傅因救我损伤了许多功力，正在闭关。
因是我推波助澜的缘由，芷韵师姐走了，萧诀师兄与萧沁心更加视我为眼中钉肉中刺，没一句好话。骄傲如我，自然也不高兴理睬他们。
眼下渡劫已成，我已成为了活生生的人类。
虽出生不太好，但毕竟误打误撞，几经磨难，也终于成人了。成人便注定要入世悟道，这是必经的过程。
入世之后有许许多多的不确定因素……接下来的几天，我日日守在正气高阁门口，等着师傅出关。
直到师傅吩咐过会出关的那一日，我还是没能等到他。
这一日，果然十分邪行，太阳升起又落下，微风吹拂又停歇。
而眼前的石阶冰冷而硬实，我膝盖上已瘀了两块深深的紫青，师傅的关门还是闭得紧紧的。
我知道，师傅虽然看起来冷面无情，内心里还是关心我的。他总是有很多大道理，害怕我走弯路，说的那样直截了当。如今他不愿意再见我，定是对我毁了心。我心中免不了一顿自责内疚。
天快黑了。胥夜已替我收拾好包裹，等着我出发。
恢弘的山脉绵延到雪山之巅，如若仙境的楼阁错落别致，远处时不时传来夫子教授夜课的声音、练剑场刀剑交戈的声音。
想起师傅他老人家对我的谆谆教诲，我又恋恋不舍地在正气高阁前的青石石阶上磕了个响头。“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师傅，请受小月一拜。”
大风起兮云飞扬。百里筵席，终须一别。
过了倾月城池，我回过头朝着那光芒万丈之处，心中又是不舍。喃喃道：师傅，我不是想问悟道的诀窍，只求您别再生我的气了。
我心中一顿愤慨，又磕了个响头。“师傅，请受小月再拜。”额间有石阶上砂砾的摩擦感和压痛感，转瞬即逝。
我向来看得开。师傅恩泽如山，短短几个月，我能修身成人已是极速。只要他不再生我的气，我多磕几个头又何妨？
微风吹拂，除了高空中几支雀子扑棱棱飞过，万里无回音。他终是不愿意再见我。
我怔怔地望着眼前若仙境的高山楼阁，若有所失。
结界处，我再次朝着那光芒万丈处跪下，像个无措的孩子：“师傅，小月真的走了。”
我正依依惜别之际，一直沉默看着我的胥夜，忽然走到我身边。
白色的袍裾迎风摊开，他与我并肩，一同面向灵动山跪了下来。
我侧过脸，疑惑地看他。
他一袭白衣如锦，容颜俊秀，似与远处如画的山峦秋水色融成一体，好看得紧。
他对着结界处古老圆润的传音石，沉声道：“师尊，我会好好照顾好小月。”
他看着那“天地正气”四个字时的眼神，是我未见过的执着坚定。似在承诺，似在发誓，似在景仰。他周身上下缭绕着一股无名的灵气，气流将他的衣袂高高托起。我的脑海中闪过八个帅气的大字：英明沉稳，内敛霸气。
我看着他这副模样，虽说不上十分肉麻，却叫我心中一动，有些热热的暖流流出心田。我正等着他搀扶我起来。
岂料，他已自顾自地起身离开，我咳咳一声，忙掸掸膝处的灰尘，踏着小碎步跟上他。
眼中不再有那人世间的修仙至圣之地——灵动山，取而代之的是一袭挺拔如山的素色背影。
芷韵师姐说得对，一成不变的人生有什么意义？我们要学着去拥抱属于自己的世界。
一行黑衣人，恍一下皆出现在结界外。
哟，还是原来的那一行黑衣人啊，我笑着朝他们挥了挥手。
“嘿，你不是在此山砍柴的樵夫吗？怎么要跟着我们一道走？”
我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的男儿装，策马笑道：“听闻燕京有许多漂亮的女子。我已将斧头和柴火皆卖了，攒了一锭金子。正想着搭你们的顺风车，去讨媳妇哩。”
黑衣汉子皆爽朗地笑了，“那你砍柴存的钱怕是不够！我只晓得那花满楼的姑娘，人漂亮，技术又佳。保准一个晚上便能叫你'金尽人亡'，还不带歇的。”
“花满楼是啥？哥们，你快与我说说。”我顾不上这这马儿已颠得我发狂，凑上前去与那人搭讪。
冷不丁，胥夜揭开了车帘，一个冷眼看着我，吩咐道：“进来！”
我与那兄台一对视，皆觉得背后凉飕飕的。不多时，我便安分地从马鞍上下来了。
胥夜的这辆马车，着实奢华得有些过头。偌大的马车，铺着好几层云锦雪貂毯，我看起来瘆得慌；更别提四处皆是雕龙画凤的精美内饰。
“刚刚为何执意要骑马？你在怕我？”他面容清冷，抚着手上的书问我。
“哪有？我只是先熟悉熟悉环境。他们说此去燕京，约莫三千多里陆路。我怕我在马车里乏了，先上马溜达溜达。”
“你若是有问题可以直接和我说，我会乐于向你解释。”
“听说燕京内有一户姓花的人家，他家的姑娘挺不错，不知你有没有见过？”
又一记冷眼看过来，我倒吸了一口凉气，呐呐地噤了声。
胥夜的手下们，赶路赶得很急。
我躺在车内睡了又醒，醒了又睡，着实有些无聊。
目光不由自主地再一次移到了坐在软榻上看书的胥夜身上。
浅黄色的纸张、墨色的字体，还有如玉一般的手指……然后是袖口透出的一点点玉色肌肤。
我猛然间想起了它内里富有弹性又紧绷的触感，脸一下子红了。
“小月，你在想什么？”
他忽然欺身压下来，几缕调皮的发丝垂下，挨得我的脸蛋有些痒痒。就着手上书本拍了拍我的头，一副洞穿我心思的模样。笑得我心中毛毛的。
我心虚地摸了摸盖在身上的软毯，装模作样地将毯子拉好。“啊，没什么没什么。”
好奇地在马车内东摸摸、西摸摸，问道：“我在想燕京是什么样子的。”
他的书又翻过了一页。半晌，他唇角轻扬，道：“绝不会让你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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