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初见未见
“嵘荻，嵘荻，快开门！”
“哦，赵伯母，嵘荻在么？”林曼筠的脑袋直往里面探。
“在的，进来罢。”
“谢谢伯母。”林曼筠风风火火地就闯了进去，打过招呼之后直往楼上奔。
赵母看着这个如同火烧眉毛一样的莽撞女孩，心里倒也温暖。赵母略一歪头，只见林曼筠手上还提着个什么东西。
一看，自己还是来晚了，陈莎梨和赵嵘荻正坐在那里瞧着自己笑，指不定已经叙话几盏了。
“哎呀，我来晚了。你怎么还这个样子，头发没梳，衣服也没换。都已经十一点钟了，还来得及么？”林曼筠瞥了一眼赵嵘荻房间墙上的挂钟，连珠炮似的喋喋不休。
林曼筠做了个欠身的动作，把一双粉红色的高跟鞋放在了地上。
“瞧，那丫头比你还着急呢。”陈莎梨打趣道。
林曼筠一边把嵘荻从床上拖起来，又把她按在梳妆台前，一边絮叨着：“是是是，真是皇帝不急急死个太监的。我就像个老妈子似的每天都要操这么多心。”
说完又扫了一眼空空如也的梳妆台，微微讶然，但很快又恢复了干劲。
林曼筠拉开手袋的拉链，从包里一股脑儿地倒出一堆东西来，丁零当啷地散落在梳妆台上。
这时陈莎梨也起了身，好奇地凑了过来，瞳孔微微放大，惊叹道：“呀，怎么这么多东西，口红，腮红，净面霜，眉笔，你怎么什么都有！你的手袋里能装这么多东西呐！”
陈莎梨一边一个一个地拿起放下，之后又好奇地看向林曼筠。后者则是一脸抑制不住的得意。
“我早就知道会是这个样子，所以早早地预备了这些东西。快快快，没时间了。”
林曼筠激动地按住了嵘荻的肩膀，让她转向自己，拿起一支眉笔来就要给她画眉毛。陈莎梨也从嵘荻右边转过去看。
“不是才十一点么？再说了，也没有必要这么隆重罢。”嵘荻终于也缓缓开口。
其实嵘荻心里想的是，不过是一场见面，还是父母硬逼着她去的。她本是打算就这样蓬头垢面地去的，说不定还能把对方吓跑，她的计谋也就得逞了。
“不行。赵嵘荻，你知道和你相亲的那个人是谁么？”
“不知道。”
“啐，睁着眼睛说瞎话。那可是梁军长，大名鼎鼎的参谋长。”
“那又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看着林曼筠那杏眼圆睁，一脸不可思议的模样，陈莎梨不由地用手绢遮住了小嘴，在手绢里抿嘴一笑。
“赵嵘荻，你可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那是多少人的梦中情人，有多少女孩争着抢着要嫁给他。而你呢，有这么得天独厚的优势却不知道珍惜！真该把你千刀万剐了！”
“那你也想嫁他，我让给你好了。”
“曼筠可是有心上人的。”陈莎梨适时地插了一句。
只见林曼筠手上的动作一滞，脸也微微发红，却只让陈莎梨别胡说。
嵘荻无可奈何，只得让林曼筠摆布。化了淡妆后，林曼筠和陈莎梨两个人似乎少少满意了一些，对着嵘荻点了点头，陈莎梨仍是笑着，眉眼弯弯。
哗啦一声拉开柜子，林曼筠又吼道：“赵嵘荻，我简直要被你气死了。你看看你自己，怎么会连一件像样的衣服都没有！简直难以置信！”
林曼筠扒拉扒拉柜子里零星的那几件衣服，实在太少，都塞不满她的眼睛。
嵘荻不可置否，陈莎梨也只是笑着。
林曼筠掉转过身子来，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她嘴里还在嘀咕着什么，双手叉腰，仍是气鼓鼓的。
“这个时候再上街买东西就来不及了，真是要被你气死！”
“不能随便穿一件么？”半晌，嵘荻才弱弱地问。
“怎么能随便穿一件！这样你还怎么迷倒梁军长！没见过你这样的人，再漂亮也不能不修边幅罢！不行，下次我一定得带你出去好好置办几件衣物。气死我了！莎梨，你也一起去。”
“好好好，都依你的，林大小姐，你就别这么生气了。”陈莎梨又出来打圆场。
林曼筠一屁股坐在了床上，内心似乎已经绝望，灰暗的看不到一丝光亮。
“怎么办？”
陈莎梨这时倒是走了过去，也翻着嵘荻衣柜里的那些衣服。她挑出一件，让嵘荻站了起来，比在嵘荻身上，说道：“我看这件不错。”
林曼筠有气无力地抬起眼睛来，气若游丝地说道：“也只是凑合罢了。我真是不懂你们这些天生丽质的人，怎么就不喜欢打扮自己呢。哎呀，几点了？时间怎么过的这么快呀？快快快，快去换衣服，该出门了！”
嵘荻看了一眼挂钟，也才十二点钟，她家到豁蒙楼也只要半个钟点，倒是林曼筠总是这样急吼吼的。
林曼筠如同赶鸭子一样把嵘荻推进卫生间里，嘱咐嵘荻一定要加快速度。
待到嵘荻出来，林曼筠又让她换了高跟鞋。林曼筠斜倚在梳妆台前，左手托着腮帮子，陈莎梨则悠闲地靠在窗前，让嵘荻转了两个圈。林曼筠又忍不住走了过去，近身打量了一番嵘荻，这才勉强地点了点头。
嵘荻是第一次穿高跟鞋，走路不稳，如同头上顶了个水盆。
林曼筠这才拉了嵘荻的手，又唤了陈莎梨，三人一起走了出去。
“妈，我出去了。”
“伯母再见！”
“赵伯母再见。”
嵘荻还没见着她母亲的影子，赵母还没来得及说点什么，嵘荻就已经被推出了门外。
“怎么连这汽车也晚点，真是急死人了！”
“你还叫了汽车？”陈莎梨问道。
“是啊，十点钟打到汽车行预定的，结果它竟然敢给我晚点！”
“我做黄包车去也是可以的，曼筠还麻烦你帮我......”
“跟我还客气什么！”林曼筠也只是看了一眼嵘荻，又焦急地东张西望。
“嗳，来了来了，快上车！”
“我们就不陪你去了。”
林曼筠把嵘荻塞进车里，对着前座的司机喊了一句“去豁蒙楼”就关上了车门。
林曼筠和陈莎梨两人站着目送汽车远去的身影。过后，陈莎梨上来挽了林曼筠的臂膀，两人兴高采烈地回家去了。
两人一路上也是有说有笑，十八九岁的少女总是对爱情有着一种神秘莫测的憧憬。
尤其是林曼筠，生活中总期待一点罗曼蒂克，她也偷偷看了不少鸳鸯蝴蝶派的小说，总满心期待着与才子佳人般的邂逅。对待爱情，尤其是像梁幼申那样梦幻一般的人物，她也总是心驰神迤，无限欣羡的。
结果嵘荻早到了整整四十分钟。
拣了个靠窗又是角落的位置坐下，嵘荻把手袋放在桌子上，笔直地挺着身子。
茶房给她端来了一杯茶，嵘荻略一颔首道谢。茶房问她想吃点什么，嵘荻只是摇摇头，对他说待会再点。
此刻来吃茶的人并不多，只是三三两两的，吃茶应是午间的消遣。嵘荻也闹不清为什么梁幼申偏偏要选这样一个地方。
自从小的时候见过一面，嵘荻和梁幼申就再没有交集了。六岁的她还不记事，因此也想不起来梁幼申那个时候的样子。听了好一些传闻，据说梁幼申是美男子一个。
嵘荻和梁幼申自小就有婚约，但后来不知为何梁家搬走了，音讯寥寥，最后完全断了。
直至如今，待梁幼申重新出现在他们的世界之中时，要不然嵘荻也根本不会知道他。纵使梁幼申名声再响，和她又有何干系呢。
嵘荻的父母原是极厌恶同军阀扯上任何关系，虽说父为塾师，后来又经商，还与几个朋友有所合作，母亲则在家相夫教子，后来还去医院当了护士，却仍有摆脱不了的成见。
再说本来嵘荻父母是看中梁家世代为官而梁父又精通医术的背景，如今梁父梁母又都不在了，上一辈的情份也就断了，却又不能毁约，所以不冷不淡的。
两面都没有再续前约的意思，所幸梁幼申也很不在意，只维持着表面上的客套。难得梁幼申也会帮衬赵家一把，在这乱世之中，对赵家父母来说梁幼申也是个值当的靠山。
嵘荻心中暗自猜想，父母让她和梁幼申多点接触，大概也是因为这个罢。只是父母近来似乎总有些许遮掩，似乎藏着什么秘密。嵘荻不喜欢这种感觉，却也无可奈何。
嵘荻出来的匆忙，一抬手却发现自己连表都忘在家里了。那表是她父亲送她的生日礼物，不名贵，对嵘荻来说却跟稀世珍宝似的。
幸好这茶楼也是有挂钟的，和嵘荻家中那只倒也有几分相似，嵘荻一看，原来只过了十分钟。竟也觉得如此漫长。
墙壁上的钟摆慢慢悠悠的，有气无力的，寺院里的晚钟也发出沉闷的声响。
嵘荻本来忙于学业，也是无暇顾及这情爱之事的，况且她现在又要多学一个专业，忙不过来。但禁不住母亲的泪眼涟涟，苦苦哀求，嵘荻还是决定赴约，却没想到直到夜幕低垂，要等的人还没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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