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9
通往念慈古镇的路上，念姜还是有点紧张。
“毕竟，也算是去拜访你家长辈，我要不要带点东西过去？”
温席儒有点意外：“也对，你想带什么？”
“……”知道就不问你了！
他轻轻笑：“你的心意，我替老太太领了。今天只是内部家宴，不需要这么麻烦。你只需要带上笑容帮我充当门面，带上胃口自己多吃点东西就行。”
好吧，念姜暂时放下所有的心理负担。
第二次古镇半日游，苏念姜自动切入了游客模式，毕竟今天的司机先生，可是一位货真价实的土著。
而此刻，游客小姐坐在副驾，正偷偷翻看司机先生的朋友圈，这是半熟的人互加微信之后，了解对方生活一角的最直观途径。
令人遗憾的是，温席儒的朋友圈，几乎是清一色的转发分享。内容不是严肃的司法资讯，就是枯燥的财经头条，别说JQ了，就连和女同事的工作合照都没有。
念姜回头看看自己的朋友圈，每天不是美颜自拍，就是深报社放毒，偶尔小记前（几任）男友二三事拿来虐狗……对比之下，朋友圈果然是鉴定逗比的存在。
而且从发布频率上看，念姜的朋友圈总是日更、甚至加更，而温席儒的朋友圈基本就是月更，甚至年更了。
好在，从他“年更”的朋友圈里，念姜火眼金睛地找到了一张原创照片，时间是五六年前，内容像是某地中级法院的宣传硬广。
她眼尖地在法院门头的字牌里，看到了【密城】两个字，相当惊喜：“温律师，原来你以前还去过密城啊？”
温席儒愣住，差点忘记避让前方的来车。
他看一眼念姜的手机，才机械地点点头，“嗯，读政法大学的最后一年，我通过司考拿到了职业资格。然后在密城做了一年的援助律师，后来留学结束，才转的职业律师。”
“援助律师和职业律师，有什么区别吗？”
温席儒犹豫了一下：“法律服务内容差别不大。从薪资上比较的话，大概就是公务员和民营商的区别？”
“……”念姜嘟嘟嘴：“温律师，其实你不用为了照顾我的理解能力，解释得这么通俗易懂！”
温席儒想了想，又道：“前者持工作证，受法律援助中心的监管，义务为司法机构审核通过的当事人，无偿提供法务援助。而后者持执业证，受司法机关和律师协会的监管，有偿为当事人提供法律服务？”
念姜：“……”她绝对不承认自己只听懂了无偿和有偿二字。
她决定岔开话题：“真巧啊，我从小在密城长大，六年前应该刚念高一，不过没多久就跟我家苏女士搬家来到本埠。”
温席儒沉默了一会，“当年为什么搬家，你还记得吗？”
念姜摇摇头：“不记得了。苏女士可能希望我转到大城市接受更好的教育，可惜看看我后来的高考成绩就知道了，然并卵。”
“不记得也好……”
许久，他又问，“这些年，你过得好吗？你还有回过密城吗？”
“不好不坏吧。”念姜的眼睛变得有些伤感，“高考结束后，我姥姥一个人在家，突发心梗，因为被发现得太晚，抢救无效去世了。我妈妈和夏广生，带着我和夏美薇一起回老家料理姥姥的后事，那是我转校之后，最后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回密城。后来我常常想，如果我从来没有转校，从来没有离开，能一直都陪在姥姥身边就好了。”
“不，你们的选择没有错。我想，你的家人都是希望你在新的环境，生活得更好。”
温席儒从方向盘上空出一只手，想要去安抚身边失落的小女孩，但他最终什么都没有做。
好在，苏小姐的自我心情修复能力明显高于常人，她很快又恢复了明媚的心情。
“说来有意思，市中法跟我姥姥家仅隔一条街，那时候如果你早来一年，或者我晚走一年，说不定我们俩还能打个照面。你长成这样，只要我见过，不管过多少年，就算化成灰，我肯定也会记得你。”
“是吗？那……敬谢恭维。”
温席儒被她逗笑，只是笑容看上去有些苦涩。
朋友圈的话题没有再继续聊下去，因为温席儒无情地关掉了车载wifi，理由只是为了让她保护眼睛，有空看看沿途的风景，多说说话。
路过镇口的贞节牌坊，车子距离温家老宅越来越近，念姜又被小镇的颐和美景吸引。
她不时指着车窗外掠过的亭楼牌坊、雕栏门楣，大呼惊喜，就连看见远处的白墙高塔，也嚷嚷着，想要过去一探究竟。
身为土著，司机先生只好不停地调整方向盘，耐心满足游客小姐的所有要求。因此，在小镇里耽搁了不少时间。
等他们驶入老宅，从车子里下来，已有人早早地等候在门口，去通报了。
温淑贞仪态端庄地走出来，语气略含嗔怪：“席儒，怎么这会儿才来？”
“抱歉。”
温席儒看看腕上的时间：“距离奶奶规定时间，还有半个小时。”
“你是没迟到，可是你父亲已经先到了，刚刚还问起你。你待会谨慎一点，肯定少不得一通教训！”
这是要他提前做好心理准备的意思。
温席儒神色淡然：“我习以为常。表嫂，多谢您提醒。”
温淑贞看了看他身侧的女孩子，总算和煦地笑起来：“或许也未必。今天你带了苏小姐过来，至少老太太那边开心了，要为你挡掉不少责骂。”
她又向念姜伸出右手：“念姜，欢迎你来温家，很高兴再见到你。”
念姜客气回礼：“温女士，您好。”
这称呼，还生疏得很，看来任重道远啊。温淑贞拍拍自家小叔弟的肩膀，“进去吧，老太太等不及了。”
与上次的外宴不同，今日家宴设在前堂正厅。
尚未开场，温家的老太太坐在内场正中央，打着精神，听身边几个年轻人插科逗诨。
一个高高瘦瘦的大男生，见他们进来，急忙站起身让出座位，笑容灿烂地打招呼：“小叔叔，快来坐这里。”男生说着话，两只好奇的眼睛，却直往念姜身上探究。
四下年幼的孩子也恭恭敬敬，脆生生地向他问好。
还有几个与温席儒同龄同辈的人，也都站起身示意，看似对他极为尊重。
温席儒带着念姜，径直走到奶奶面前，郑重又简洁地介绍：“奶奶，这是苏家的，念姜。”
有人倒抽一口气，虽然他没有明确道出苏念姜的身份，但是，作为被温席儒第一次带上家宴的“外人”，足以说明太多东西。
温老太太笑眯眯地看着念姜。
老人家的眼睛里有太多殷切的东西，和上次见面的时候完全不同，这令她有点羞涩。
温席儒轻轻在她耳边提醒：“别紧张，叫奶奶。”
“哦，奶奶，您好！”
温席儒：“……”
苏念姜：“……”
这个时候改口，还来得及吗？！
显然来不及了。温家老太太已经激动地应了下来，热情地拉住了念姜的手，让她紧挨自己坐下。
老人使了个眼色，温淑贞早就会意，命人将老太太压箱底的木匣子捧了上来。
匣子很漂亮，上乘的小叶紫檀，印刻着龙凤呈祥的图案，里面放着一条精致又古朴的项链。
老太太小心翼翼，亲手取出项链，拉过念姜的手。
“好孩子，你能跟儒哥儿一起进这个门，我今天比谁都高兴。这是奶奶给你的见面薄礼，请你不要嫌弃家里的东西老掉牙了……”
项链吊坠是层层叠叠的雪花状金丝，缠绵在一起，托嵌包裹着一颗圆润如珠、晶莹如泪的璧玉。
年代经久的缘故，金丝底托已经被打磨得光沉泽淀，但是被它保护起来的珠玉，仍旧完璧无瑕。
一看就知道，这是温家祖上，代代传下来的东西。
这条项链代表的含义，不言而喻。
念姜紧紧攥着拳，不愿意接，也不敢接。
说好的只是吃个便饭呢？眼前的阵势，会不会来得太突然了一些！
她看了看木匣和项链，最后求助地看着温席儒。
相比之下，她其实更想要那只精致又特殊的木匣，这种买椟还珠的心思，恐怕很难有人理解。
温席儒同样意外于老太太的行为，他也想劝奶奶，先把项链收回去，毕竟现在还不是时候。
一双细致白皙的手，却提前将项链接过去，下一秒，直接挂到了念姜的脖子上。
那双手动作流畅，却令在场的所有人傻眼。
温淑贞最先反应过来，指着男生骂：“温承诚，你又胡闹什么呢？也不看看场合！”
温承诚一脸无辜：“妈，您也看见了。太奶奶眼睛费神，看不出我小婶婶害羞呢。再这么等下去，厨房的菜都要凉了。要我说就得这样，先下手为强才省事。对吧，小叔叔？！”
“狡辩！明天赶紧滚回医科大学，少在家里惹是生非！”在唯一的儿子面前，温淑贞也要气得跳脚。
原来这人还是个准医生，难怪他手指好看得发光，很是一双能握柳叶刀的手。
由于温承诚同学不按常理出牌，气氛再次活跃起来。
但是脖子上挂着一条祖传的金镶玉，念姜只觉得全身心都不安宁。
有人说黄金有价玉无价，任谁脖子上挂着连城的价值，都轻松不起来吧。
现场唯一能求助的人，只有温席儒了。
她简直眼含热泪。
温席儒却笑了。
他抬抬手，制止了她想要摘下项链的动作。
“先谢谢奶奶吧。”
念姜：“……”
感觉自己好像被卖了，还乖乖地躺在大坑里，幻想着买家能出手相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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