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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落铁铸熔


  水灵烟在象初堂门前驻足,她面对着漆黑的大铁门思忖片刻,抬起双手置于门上。霎时,一道冰凉又刺骨的触感从掌心传来,传至头顶,传至全身。

  如站立在冰天雪地中,仿佛血液都停止了流动。她心下骇然便立即抽回双手,不停搓手取暖。

  铁门之上一对铺首门环引起了水灵烟的注意,其形似螺蜯,不知何兽首,面目狰狞,庄严而肃立。

  “请问,有人么?”

  水灵烟试着轻扣门环,只听“当当当”三声闷响,良久却没有人回应。

  她在门外等了片刻,心中焦急左右张望,欲转身向下方的台阶走去。只不过没走出几步,身后突然传出“哐”的一声,便转身去瞧。

  只见原本紧闭的两扇铁门猛然向外打开,从门中刮来一阵劲风,水灵烟不禁抬袖去挡。

  水灵烟向门中探望,挪着步子慢慢迈入炼器堂内。

  首先映入眼中的是一个巨大的熔炉,熔炉上方一片红光融融。待走近几步,一股热浪扑面而来,不知是红光还是热浪,将水灵烟的脸映得通红。

  水灵烟环顾四周,空旷的大殿除殿中央一熔炉,在炼器堂内的四面墙壁下,堆放着各式兵器,高矮胖瘦。她颇有些好奇,走近去瞧。

  猝不及防,脚下踢到一个硬物,好似一个小铁块滚向墙边。小铁块接着撞到一柄倚墙而立的长剑,长剑先是原地颤抖,便向一侧重重倾斜。

  这一倒,墙边原本散落的兵器顺势一个撞到一个,大殿内瞬时发出一连串“哐哐”“叮叮”“当当”的杂音,令人心肝俱颤。

  终于,令人烦扰的杂音消散,水灵烟松下双肩,欲上前将四面倒下的兵器扶起。

  突然“哐啷”一声,惊得水灵烟心跳加速。她低头一看,不知何时一稍大的石头滚落在她的脚边。

  水灵烟抱起脚下石头,看起来像石又像铁。四下望去,却始终没有发现,这石头来自何处,当下便觉得惊奇。

  “轻点!”

  大殿内不知何处传来一老者的声音,苍劲有力,洪如震钟。

  “何人?”

  水灵烟原以为这里无人,这突如其来一声询问,让她有些毫无防备,回想刚才一幕幕,不禁汗毛直竖。

  “噢?你倒是何人!”老者声音洪亮,缓缓从暗中走出。

  眼前老者一身莹白色的道袍,皮肤黝黑,眉头紧蹙。眉间一道竖纹如刀刻般,目光炯炯,不怒自威。

  “弟子水灵烟,奉师父之命,前来炼器堂觅一法器。”

  老者将她上下打量一番道:“你师父可是尚九精?”

  “正是。”

  水灵烟不禁大感惊讶,转念一想,又道:“您是归韧长老?恕弟子眼拙。”

  “尚九精收的弟子真是一个奇过一个。”

  归韧长老快人快语,在水灵烟看来,这句话并不是褒义,竟也无法反驳。

  归韧长老侃然正色:“水灵烟,法器你已选择,跟我来。”

  水灵烟大感疑惑,她不过刚到此处,何时选过法器?

  “归韧长老,弟子还未…”水灵烟顺着归韧长老凌厉的目光看去,正是她抱在手中之物。

  “你觉得这法器如何?”

  “这,这,弟子不知该如何驱使此物…”水灵烟难掩失落神色,法器难道不应该是一柄剑抑或其他?

  归韧长老一指殿中央的熔炉,道:“你将它投入这炉中。”

  “快些!”归韧长老提高了音量,原本洪亮的声音更加震耳。

  水灵烟大感疑惑,却还是照做。

  “加碳!”

  “鼓风!”

  “快些!别磨蹭!”

  “倒入模具!”

  “加生铁水!”

  水灵烟在熔炉旁不停忙碌,熔炉不断传来阵阵热浪,她感觉就快被烤熟。当她一想停下来休息时,耳边就传来一声严厉的催促,让她无法停歇。

  “拿着,敲打!我说停为止!”

  她接过一把长柄的大锤,便抡起袖子,朝着红的耀白的铁片重重砸去。道道火花被溅起,飞向空中,如烟花般绽放。

  只是砸了几下,水灵烟便觉得再也拎不动这大锤,便停下喘气休息。这哪里是一女孩子做的事?

  “想办法!”

  无奈之下,她只能是抡起大锤。只是这次她运气了真气凝聚在手中,一时手中锤泛起湛青色的光芒,便极速朝红得发白的铁片砸去。

  诺大的炼器堂内不断传来“铛铛”的回响。

  “好了,可以了!”

  归韧长老一声令下,水灵烟终于盼来这一声。双手一松,大锤“咣当”一声落地,顿时也瘫坐在地。

  “终于结束了…”

  她也不知是砸了几百下,只觉双臂发麻,仿佛已没有了只觉。头上豆大的汗水低落下来,面色涨红,不停喘着粗气。隐约中,她似乎听到“嘶”的一声长音。

  这一坐也不知是过了多久,水灵烟的脸色渐渐淡了下去,却依然感觉疲乏劳累。

  “起来!”

  头顶又传来归韧长老洪亮的一声呵斥,于是慢慢从地上站起,随之晃了几步。

  “怎么这么弱不禁风,拿去!”归韧长老手持一带鞘的长剑,塞到水灵烟手中。

  水灵烟双手无力,只能怀抱这柄长剑。她低头向长剑看了一眼,复躬身道:“弟子水灵烟,多谢归韧长老。”

  归韧长老停顿片刻,依旧严肃道:“回去罢!”

  当水灵烟走出炼器堂时,天色已然昏暗,空中一弯月冷冷清辉,几点星光。

  身后炼器堂两扇大铁门“咣”的一声,复又被关上,大门紧闭,如清晨一般庄严肃穆。

  她回过神,只见台阶下一人望向台阶之上,缓缓朝她走来。

  “风师兄,你今日去了哪里?”

  “东极峰好山好水,当然大有可看之处。”

  风一栚悠然说道,他朝水灵烟怀中看去,一柄长剑,湛青色的剑柄与剑鞘。

  “这柄剑,是你亲手打制?”

  “嗯,我原以为可选一件钟意的法器,没想到,我只是抱起了一块铁,归韧长老便让我投炉炼制…”水灵烟感慨道,说话时她的双手却抑制不住地颤抖。

  “我来帮你拿一下,待回到潜首峰时再还你。”

  水灵烟手捧长剑,哆哆嗦嗦交到风一栚手中,“如此甚好,甚好。”

  “天色已晚,走吧。”

  水灵烟第二次乘剑在夜中飞行,却与第一次感触大有不同。

  她双手搭在风一栚的肩上,以免自己落下。习习凉风吹过面颊,吹散了身上的涔涔汗水和热气,清凉又舒适。

  空中只有几颗星,月亮不停在云间穿梭,使得夜色昏暗。

  经过一天的捶打,水灵烟只觉疲累不堪,困意渐浓。她慢慢合上了双眼,不知不觉,靠在了前方御剑人的肩上。

  第二日,天一亮,水灵烟拿起亲手打制的长剑,便有些迫不及待想一睹为快。她双手捧起长剑端详了半日,湛青色的剑柄,湛青色的剑鞘,在白日里隐隐流光。

  她左手扶起剑鞘,右手握住剑柄,用力向外一拔。

  嗯?为何会抽拔不出?她以为是自己太过于疲累,于是又试了一次,两次,十次。

  怎会这样?难道这里面没有剑身?也不可能,这拿在手里分量不轻,比昨日那块原铁还要重上几倍,何况归韧长老也不会这样骗自己。

  水灵烟怎么想也理不出个头绪来,接下来的时日里,她依旧每日去田地耕作,回到住处是便试着去拔剑出鞘。无论用上多大劲,最后都归于无用。

  无奈她静下心来,将长剑置于桌案上,试着像驱使锄头一样去运气,却也不见这湛青色的长剑有丝毫动静。

  转眼,来到了第二年的春天。风一栚抱着一堆破铜烂铁与生锈的斧头、锄头、菜刀,“咣咣”扔到水灵烟脚下。

  “不许用磨刀石,让它们见光。”风一栚只扔下这一句话,便转身离去。

  水灵烟愣愣看着他远去的背影,盯着这一堆横七竖八的破铜烂铁,自言语道:“噢!”

  不许用磨刀石,水灵烟便运气将真气从丹田运于手中向下一挥,一道湛青色的光从生锈的菜刀身上擦过。

  就在这一收一挥间,数十道真气怵怵擦过刀身。在水灵烟想停下喘息时,刀身一点亮光闪过,原本锈迹斑斑的刀身已然露出了一点原貌。

  水灵烟颇有些兴奋,便继续运气向菜刀一次次擦去。

  她把擦的锃亮的菜刀举在风一栚的面前乱挥,一道道白光在风一栚的眼前飞闪。风一栚眼一闭,眼前一黑,冷冷道:“别急着得意,还有几月便是九蒙会见,在这之前,这十几件器物,必须给我炼好。”

  水灵烟原本还沾沾自喜,回身一瞧那一堆破铜烂铁,瞬间耷拉下了脑袋。

  风一栚见她那副模样颇为好笑,撇了撇嘴角道:“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

  九蒙会见临近,潜首峰上便安静了许多,平日热闹的食赋堂也少了些许生气。众师兄不再嬉笑打闹,匆匆吃完便又匆匆离去。只有风一栚依然镇定自若,不紧不慢。

  尚九精看在眼中,不禁开口训斥:“时不待我,光阴如梭,还不抓紧,快快离去”

  说完风一栚,尚九精一瞥还在吹汤的水灵烟,嗔怒道:“嗯?小水儿,为师说了半天你怎么还在?你那剑拔出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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