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他的故事
白城的经济饭馆是程叶和吕峰的根据地，这里菜品美味量大又经济实惠，在加上老板是个热心肠的汉子，桌满五十就必赠送一道菜，所以吕峰和程叶隔三差五总会用存下来的钱来打打牙祭。
被轰出马戏团的程叶把抑郁之情全都放在喝酒上，和吕峰推杯换盏间桌子上已是摆满了空空的酒**，不会抽烟的他在吕峰手里接过一根，深吸一口，被呛的咳嗽连连。
吕峰在桌子对面哈哈大笑：“不会抽偏偏要逞能，你什么时候能把逞能的毛病给改改？”
程叶把烟一扔，感觉嗓子火烧火燎的，端起杯子喝了口酒，缓了一下才道：“怎么就是逞能了？难道你生下来就会抽烟？在说今天，你能忍，我可不能忍，看看看看，那么漂亮的小姑娘被折磨成那个样子，我要是有刀，就一刀捅死那个女的。”
吕峰接着笑：“呦！以前没觉得你程大侠是个见异思迁的主啊，你的校花就这么不要了？”
程叶缓缓摇头，眼眸深邃：“你不懂，这不一样，我爱雅涵的心日月可鉴，只是大丈夫行于世间，当有所为有所不为。”
“快拉倒吧，你也就能跟我打打嘴炮，怎么一见人家面怂的就像老鼠见到猫？有本事去表白啊？”
“你以为我不敢？”程叶怒目而视。
“你真就不敢”吕峰一脸理所当然。
程叶酒意上涌，更是被吕峰气的是六神出窍，大丈夫那有怂的道理？：“呵呵，我程叶岂是怂包？你以为你看透了我，其实你看透的只是我行走世间将自己包裹的外壳，你记住，等开了学，你就会多出一个嫂子。”
吕峰拿起酒跟程叶碰了一下，一脸自信道：“你要是真把她追到手，我就让你占这个便宜认了你这个哥。”
“哈哈哈！”程叶干了杯中酒，胸中无限豪迈，在漂亮也是女人，学习在好也需要爱情的滋润，这世上，有我程大侠做不到的事情嘛？
两人喝到最后均是东倒西歪，怎么回的家完全没有任何印象，能躺到吕峰家的床上睡觉简直是个奇迹。
一夜再无话，等到第二天天刚蒙蒙亮的时候，程叶只觉得口干舌燥，这一晚上他总共做了三四个梦，无一例外都是关于喝水，嘴唇都快被他自己舔烂了，才在极度的不情愿中醒来，睁开眼的瞬间只觉得头痛欲裂，他摇晃着去客厅给自己倒了一碗水，灌了一肚子后又到卫生间好一阵猛吐，等吐完才觉得好受了些，叹息着找把椅上无力的靠在那，心里在想以后谁喝这么多酒谁就是天大的傻逼。
吕峰不一会儿也悠悠转醒，状态跟程叶差不多，躺在床上好一会儿才爬起来，靠在床头回忆半天才记起昨天发生的事，他看着捂着头的程叶道：“别忘了昨天晚上的约定？”
“什么约定？”
“表白”吕峰言简意刻，他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主，当然是怎么有趣怎么来，至于如果程叶被拒绝又该多么难受之类的东西，他是完完全全没有想过，毕竟才十五岁，没到那个全世界都是敌人与谁都要虚伪的年纪。
程叶靠了一声：“你这记性属啥的？一晚上没睡光琢磨着第二天提醒我了吧？”话是这么说，但事情肯定是要办的，就算是喝酒之后吹的牛逼，也是他程大侠亲口吹的牛逼。
要说李雅涵，当真是整个白城二十五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绝对的公认学霸级校花，她妈是第三小学的老师，爸爸是一家国企公司的工程师，从小接受严格且良好的教育，不管在那考试成绩都是名列前茅，从未跌出过前三，每天早早上学，按时回家，交的朋友都是尖子生，闲暇时间都凑在一起讨论学习，乖的不能在乖，十五岁的她已是一米七二的身高，出落的亭亭玉立，一头黑亮长发，瓜子脸，比之时下火热的靓丽女星也是毫不逊色，这样一个女孩，暗恋者自然无数，但首先她的身高便扼杀了这帮年纪还小的绝大部分人，其次是，学习好的自行惭愧，学习差的望而生畏，至于那些口中喊着义气每天横行校里的懵懂小恶棍则以为，这种女人不如像古惑仔里十三妹的那种女人够味儿，这就导致了李雅涵从小到大都没有被表白过一次，连匿名情书都没有一封，还真是极为讽刺的一件事情。
国庆假期在程叶紧张又彷徨的心情中缓缓而过，这期间他做了很多准备，比如拿着他积攒下的压岁钱买了一条修身版长腿喇叭裤，和一件骆驼色立领风衣，当然绝对少不了找家理发店做一个酷炫的炸毛发型，这身衣服被他放在死党吕峰家，临开学的前一天，程叶跟家里打声招呼后便跑到吕峰家睡，心中忐忑的程叶这一晚上基本处于失眠状态，当闹钟铃响，下了床的程叶心中就开始突突的跳，他穿上自己买的衣服，在吕峰无休止的怂恿下忐忑的出了门，连续逃学半个月的吕峰不同于平日里上学的死气沉沉，今天可谓是兴致勃勃心情激荡，两人在公交车站上了车，下车赶往学校的途中路过鲜花礼品店，吕峰这小子又去店里买了一捧颜色艳丽的玫瑰花交到程叶手中就这么走到学校。
此时天色未亮，程叶到校门口的时候整个学校还显得冷冷清清，吕峰很没义气的抛下他找了个角落准备欣赏接下来上演的表白大戏，程叶努力让自己表现的镇定一点，弄了弄自己的衣领，然后一手插兜一手拿着玫瑰忐忑不安的等待。
程叶买的衣服都是时下最流行的款式，配上他一米七五的身高和富有棱角的刚毅面孔，倒显得格外骚包。
校花的上学时间程叶门儿清，寒风中站立了大概十分钟左右，他便看到李雅涵和她的同学手挽着手在以东方一抹朝霞为背景下向学校缓缓走来，她嘴角浅笑，和旁边同学低声耳语，瀑布般的长发在她身后如波浪般散开，有风吹过的时候扬起的那一抹似狂野又温柔。
程叶的心从咚咚，变成急促的咚咚咚咚，他这一身实在太骚包，以至于两个女孩的目光不由自主的向他看过来。
近了，又近了，靠！在不说话就近学校了，程叶心中拜了关二爷又拜了如来观音，能拜的全都拜了一遍，终于是把心一横，手中鲜花向着李雅涵一伸，有些结巴的说出在家里练了无数遍的台词：“那，那个，李同学，可能，可能你不认识我，我是初二三班的程叶，我，我喜欢你很久了，希望你能做我的女朋友，拜托了。”
其实他准备的原稿是：这位同学，在下程叶，正所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于冥冥之中我有所感，大丈夫快意恩仇，有爱说爱，有情说情，你可愿意与我谈一场爱，说一场情？
只是现场准备实在不充分，再加上表白这种事又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遭，紧张的把原本想说的话忘了个干干净净。
吕峰躲在角落兴奋的不能自己，抓耳挠腮的模样仿佛表白校花的不是程叶而是他，只见他双眼放光密切以及严重密切的关注着场中形式。
说实话，李雅涵完全蒙了，这种感觉太新奇，原本波澜不惊的心就如一锅热油倒上一瓢水，整个沸腾起来了，她捂着嘴，看着那个比她高了那么一点点，一脸认真的小男生，真的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李雅涵旁边的小女生羞的脸红红，把瘦小的身影完全隐藏在李雅涵的背后，过了半响，见李雅涵还是没反应，忍不住在背后捅了捅她，小声道：“喂！表白诶”
李雅涵如梦初醒，她的脸颊发烫，心中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想转身就走，但在家里严厉的教育下又觉得这样实在不太礼貌，正不知所措间，一个突兀的声音硬生生插了进来，在角落里看戏的吕峰表情惋惜直拍大腿。
“嘿嘿嘿！干什么呢干什么呢？那个流里流气的小子，说你呢，哪个班的？”一个戴着眼镜的中年男老师推着他的自行车急步走了过来，李雅涵羞都快羞死了，拉着她背后的小女生扭头就跑，再也顾不得别的。
程叶从最初的紧张，到忐忑，在到焦急等待，直到程咬金出现后的绝望，这期间大起大落，从小到大还从来没这么刺激过。
等到男老师一脸严肃的走过来，程叶如同泄了气的皮球，浑身的精气神仿佛都被掏空了。
别看程叶是个中二少年，但面对老师无论如何还是硬气不起来，只好在正义化身面前老老实实交代前因后果，在老师一通严厉的早恋危险灌输下，心若死灰的程叶被带到了教导处主任的办公室。
教导主任是个年过五十的知识分子，学术严谨，对早恋这类事情最为痛恨，程叶这身骚包的衣服又把最后的印象分给拉没，教导主任深思熟虑后决定给程叶一个难忘的教训，那就是在第一节课后的全校升旗活动中念检讨书，而他只有一节课的时间写检讨书。
没辙了，程叶被怒气冲冲赶来的班主任拎到他的办公室，给了纸笔严厉的交待一番后，班主任又急匆匆的走了，今天开学他有很多事情要做，偌大的办公室就只剩下了程叶一个人，他望着手中的纸笔一时间真是感慨万千，不就是表个白？怎么他妈就变成这样了？
一节课的时间真的不长，程叶的稿纸上全是些乱七八糟的胡话，关于检讨的字愣是一个都没有，等到班主任过来叫他，他才在恍惚中醒来，又恍惚的随着班主任出了教学楼，恍惚的上了坐满校领导的讲台。
台下是全校学生，台上是一干领导，他这个梳着非主流发型穿着骚包的学生还真是扎眼啊，程叶心中凄然，他妈的，这世界怎么了？
对于这种开学升旗仪式，所有学生都表示难以忍耐，校长长篇大论后副校长接着长篇大论，副校长长篇大论后教导主任粉墨登场开始他的长篇大论，一篇接着一篇，直叫人痛不欲生恨不能找块豆腐撞死。
程叶就这么站在讲台的一角，在一干领导如同和尚念经的嗡嗡轰炸中，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听到了句：“下面，由初二三班的程叶对自己今早的行为做出深刻检讨。”
在全校师生的瞩目下，程叶拿着他乱七八糟的检讨书走到话筒面前站定，该说什么？鬼才他妈的知道，此时程叶的脑海中只回荡着一句话，生亦当人杰死仪为鬼雄，他程大侠不当狗熊当枭雄，于是他吐气开声，在千百双眼睛的瞩目下喊出了声：“李雅涵，老子就是爱你。”
全校哗然，领导震惊，程叶被气急败坏的班主任拖到讲台下面，教导主任在校长冰冷的目光下走到话筒前对程叶和他的班主任做出严厉批评，而后又对不知悔改的程叶做出新一轮的惩罚，罚站，胸前挂着牌子在学校操场罚站一整天。
这场闹剧似的升旗仪式草草收场，程叶应教导主任要求，胸前挂上写着我有错的牌子站在风已不是那么冷冽的操场中央，此时他心中无悲无喜，脑子里可称得上一团浆糊，直到一个女生在下午趁着人们已经不再对程叶关注的时候和一众玩伴装作不经意的路过程叶，又极为巧妙的向他手里塞上一个纸条，程叶一团浆糊的脑袋才终于有了些许思绪，他动了下酸疼不已的身子，只能看到女生远去的背景，好像是今天早上陪李雅涵上学的那个女生？
他悄悄打开纸条，可爱皮卡丘信纸上的娟秀小字映入眼帘。
程叶：
我觉得你人不坏，今天早上喊爱我的时候还是蛮帅气的，我可以答应做你的女朋友，但只能悄悄的，不能被别人知道哦，还有，不可以影响我的学习，还有还有，我喜欢吃棉花糖。
你的女朋友，雅涵。
原来平静的大地狂风骤起，挟裹着冰冷的第一场春雨洒向每个角落，程叶忽然很想哭，他抬头迎着细雨，咪着眼睛望向阴霾的天空，由衷感慨道：“这天，真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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