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单刀赴会
“启禀王爷，征南大军监军、驸马都尉陆子霍拜访！”此时此刻，一个小卒子急忙跑到军帐，向正在研究战事的安南王道。
“什么？”高大粗壮的老王爷愣了一下，然后大声道：“请——”
小卒子答应一声，急忙跑下去传令去了。不一会儿，只见俩个年轻人走了进来。看到这两个年轻人，老王爷似乎有些大失所望。按照他的想法，有胆量敢单刀赴会的人，一定是那种力拔山兮气盖世的汉子，却不想，只是一个文弱的书生，倒是他身后的英俊少年多了一些英气。就在安南王心思复杂地打量着这位驸马都尉的时候，人家已经上前给他见礼了：“小侄陆子霍拜见世伯！”
安南王又是愣了一下，这个“小侄”和“世伯”是从何而来呀！于是他冷笑了一下道：“驸马，这称呼有些奇怪呀！本王与驸马都尉怎么能以伯侄相称呢？”
眼见安南王是一点都不好糊弄，陆子霍却也不胆怯，抱拳笑道：“在小侄来安南之前，皇上特意嘱咐过，说安南王是先帝的至交，所以才会将这个地方托付于老王爷。因此，不管战事如何发展，都让小侄留意一些，不要失了礼……”
“既然那个皇帝已经嘱咐过你了，你为什么还要杀了我的贤婿呢？”不料，老王爷忽然间是勃然大怒了起来。
“不知道，老王爷所说的‘贤婿’是……”陆子霍有些疑惑了。
“黎利！”老王爷说出了这个名字，陆子霍吓了一跳，这可就不好糊弄下去了。只听老王爷接着道：“黎利谋反，杀也就杀了。可是我的女儿呢，她又何过之有？为什么，要把她也一起杀死呢？”说到这，两行浊泪从老王爷的眼中流了出来。他像是对自己的女儿，又像是对自己道：“当年，我就说过，这个人一身的反骨，不能依靠。可是你呢，认准了的人，就是死也不回头了！现在，你让我这个白发人送黑发人，你让我情何以堪呀！”说到这里，老王爷又猛地看向了陆子霍，两只眼里露出了狠狠的光：“所以，你现在来跟我套近乎又有什么用？你能让我的女儿复活吗？你能让我的女婿复活吗？国仇家恨，岂能因为你几句甜言蜜语就抵消了？你现在马上回去，然后准备好你的刀枪，我们战场上见分晓！”
“老王爷，您切莫冲动！”陆子霍着急地道：“令爱的死，我们的确有责任，可是我们并没有杀她呀！就是您的女婿，若不是他想加害于我，我们的将军也不会失手杀了他！更何况，黎利的所作所为，老王爷也应该知道一些。他身为我大明朝的将军，不但不好好镇守领地，反而意图谋反，还蛊惑民心，让百姓跟着他一起造反，这是死罪呀！”
“那也是大明朝负他在前！”不料，老王爷语出惊人。他没有给陆子霍反驳的机会，接着大声道：“据我所知，黎利的全家老幼，就剩下他一个人了吧？他为了你们的皇帝，冒着生命危险进京送信，可是你们的皇帝是怎么对待他的？将他全家杀了个鸡犬不留。他有什么罪？若不是有这个心结，他会谋反吗？”
陆子霍无言以对了。他自己又何尝不是因为这个心结呢？他自己又何尝不背负着同样的血海深仇呢？可是，民族大义在这里，天下的安危在这里，他能退缩吗？他能因为自己的一己私仇而岂天下与不顾吗？他不能，因为他是陆启山的儿子，他曾亲眼看着自己的父亲是怎么死的。他的父亲，在临死的最后一刻也不肯成为乱臣贼子，他的父亲宁肯死也不愿背负忤逆的罪名。想到这，陆子霍似乎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了。
“可是，人的内心深处，总该有一种叫做责任的东西吧！”陆子霍咬牙违心地道：“皇上治理这么大一个国家，难免会有纰漏，我们不可能要求他面面俱到。就是圣人，也难免会有出错的时候。对于黎将军，他可能是犯了错。但是身为臣子，能以谋反这种方式来对付自己的主上吗？要是天底下所有受到不公待遇的臣民都这样，那天下岂不大乱了吗？”
“这事没有落在你身上，你当然可以说这种话！”老王爷不屑地道。可是，接下来他听到的话，一下子把他给惊住了。
“黎将军应该跟您说过山东陆家的遭遇吧？陆启山，山东布政使司布政使，也是在朱高煦谋反时第一个站出来反对他的人。可是，当皇上平定朱高煦的谋反的时候，他一样也遭受到了灭门之灾。而我，陆子霍，就是唯一一个活下来的人，我就是他的儿子……”说到这，陆子霍的眼睛湿润了，而老王爷也彻底惊呆了。至于冷清风，他则像是梦游似的看着自己的主子，不知道自己听到的是真还是假。
“可是，你不是……驸马都尉吗？”过了半天，老王爷结结巴巴问道。
“是。”陆子霍开诚布公道：“我是驸马都尉，货真价实，一点都没有掺假。而且，我当初进京，就是为了报仇。可是老王爷，一个人他不仅仅有一个家，他还有一个国呀！当今的圣上，他不是个圣人，可是，他的确是位为民着想的好皇帝。就说这安南一事吧，放在哪朝哪代，不管是出于怎样的考虑，都不会选择退兵的。因为，这是关系着国家领土完整的大事，也是关乎国家颜面的大事，不管此时此刻是出于什么目的，几百年以后，这都是会留下骂名的，甚至是会被称为叛国的！可是，皇上愿意冒这天下之大不韪！因为，他很清楚，安南再这么拖下去，对我大明朝是一个沉重的负担，对我们大明朝的子民是一个沉重负担。他也很明白，安南交到当地人的手里，会发展得更好，会走得更好。从安南撤兵，百姓得益，官兵得益，安南本地人也会得益，可是他却将留下一个骂名！而他，却愿意承受这种骂名！老王爷，这么一个皇帝，难道不是一位好皇帝吗？”
“你说，皇上要从安南撤兵？”老王爷听到的事是一件比一件意外呀！
“是。”陆子霍接着话茬道：“皇上决定把安南还给你们当地人。而且，在小侄来之前，皇上还曾经跟我提过，安南王是先帝册封的老人，为人耿直而又识英明果断，是托付安南的最佳人选！”
“皇上当真这样说过？”老王爷有些不敢相信了。
“要不然子霍为什么要冒死来见老王爷？”陆子霍认真地道：“以我们大明朝的百万兵马，真的与老王爷打起来，难道会败得很惨吗？只是，这样一来，就坏了皇上的章程了，也就辜负他的一片苦心了！所以子霍才冒死前来，不是来讲和，也不是来向老王爷求饶，而是来与老王爷坦诚相待，并且希望老王爷能理解我们的苦衷。我们不是要攻占安南，我们只是要铲除了自己的家贼，然后把安南双手奉还……”说到这里，陆子霍停了下来。他知道，对方需要一些时间来考虑一下了。
的确，安南王真的需要一些时间好好考虑一下了。他原本以为，明兵是要来铲除异己的，所以他才会带兵前来，不仅仅是为了给自己的女儿报仇，更是为了先发制人。可是现在，大明的皇帝却要撤军了，那他就要好好考虑一下自己下一步的路子了。能够由自己来治理安南，这当然是最好不过的了。扪心自问，没有人会比他更了解这片土地，也没有人会比他更热爱这片土地。这几十年来，他依附于大明朝的扶持，委曲求全，不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够夺回这片土地吗？现在，人家想通了，想自动放弃了，他又何必自讨苦吃呢？想到这，老王爷似乎明白过来了。他叹了口气道：“既然如此，本王撤兵。但是，本王有个条件……”
“老王爷请讲。”
“本王的外孙，叫黎诀，希望驸马能还给本王……”却不想，他话还没有说完呢，只听一个声音在喊他“外公——”，他抬头望去，竟然就是自己的外孙。
“诀儿？”老王爷愣了一下，然后冲上了前，紧紧抱住了扑上来的孩子。
“诀儿，你怎么会来呢？”老王爷不敢相信地问道。
“是公主带我来的。”黎诀指了指已经站在陆子霍身边的恩义，道：“外公，你不要伤害恩公，是他救了孙儿……”
“恩公？”老王爷急忙问道：“谁是你恩公？”
“他——”黎诀指了指陆子霍。
老王爷放下了黎诀，然后来到了陆子霍跟前，说了一句“本王谢谢驸马了”然后就跪了下去。见此，陆子霍急忙跪倒在地，去搀扶老王爷，道：“世伯，万万不可呀！您这样，可就折煞小侄了！”可是，老王爷却很坚持。他内疚地道：“您救了我的诀儿，就是我的恩人。可是刚才，我却那样对您，真是惭愧……”
“老王爷，先不说这些了，您先请起，您先请起呀！”陆子霍着急地道。可是，老王爷却没有要起来的样子。见此，恩义上前一步，硬生生把老王爷给拉了起来。
“世伯，驸马是晚辈，您这样跪他，这不是要折他的寿吗？您要是真的有心感谢他一下，就抓紧请他吃顿饭吧！我都饿了！”
老王爷这才看向男装里的公主。虽然是粗布旧衣，却依旧难掩她的清秀可爱。而那透着灵气的眉目之间，更是神采奕奕，让人见而忘俗。
“您就是公主殿下吧？小王先见过公主殿下了……”说着，老王爷就要再拜。可是，恩义却哪里肯给他这机会呀！
“算了吧，老王爷！皇兄都一口一个世伯的喊着呢，我哪敢受您的礼呀？给我弄点吃的吧！我真的好饿呀！”恩义似乎饿疯了地道。
“吃的？”老王爷这才反应了过来，恩义已经说过两次了。于是，他急忙转身命道：“传令下去，准备两桌丰盛的酒席，本王要好好招待这远来的客人！”
“是！”下人答应一声，就急忙下去准备去了。老王爷则忙招呼着陆子霍和恩义入了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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