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短刀出鞘
“人的一生，其实是很短暂的。从在母亲的身体里，就时时面对着死亡。一个人，可能死于疾病，可能死于意外，也有可能是死于岁月的蹉跎……然而不管是以怎样的方式离开这个世界的，最重要的是，他死得其所，他的死是有意义的……”陆子霍边往皇宫走着，边在心里对自己道：“……我知道，我的选择，义父不会理解，月茹不会体谅，恩义也不会懂得。可是，这是对大家都好的一种做法了！恩义，多少年以后，你也许会明白我的苦心。对不起，我让你过早地失去了我，我没能陪在你身边走到最后，可是请你相信，我会一直在你的身边。不论时光怎样流逝，不管岁月将你变成个什么样子，我都会在你的身边，不会走开……”
渐渐的，人开始多了起来，向他表示祝贺的人也多了起来。陆子霍沉醉地走在人群里，接受着众人的祝贺。他第一次发现，这种世俗也是那么的可爱，这种媚俗甚至也有了它无法掩盖的魅力。
“是我错了！”陆子霍一边忙于应酬之中，一边对自己道：“只要是活着的，生命就是美好的，即使有缺陷，也是最美的。”
“驸马！”就在陆子霍想着心事的时候，陈通向他走了过来。
“驸马，您看，今天是多么热闹呀！”陈通笑得竟然有些孩子气。陆子霍感叹了一句，道：“是呀，好热闹！”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好留恋这一切，也忽然好舍不得这一切。是因为他要失去了吗？陆子霍得不到答案。
驸马府里，恩义心不在焉地走在花园里。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天的她心情有些急躁。秦大海说陪她下棋，她提不起兴趣；馨儿说教她绣花，她也是提不起精神；最后小珍珠说出去玩玩吧，她却依旧是没有欲望。看到这些，秦大海也急了。
“公主，咱们刚给冷清风和馨儿办了婚事，这是喜事呀！您怎么反而没有精神了呢？”秦大海忍不住问道。
“我也不知道！”恩义叹了口气道：“就是感觉浑身没劲。”
“是病了吗？”秦大海忙去探恩义的额头。
恩义没精打采地摇了摇头。
“那到底是怎么了？”秦大海愁了，馨儿愁了，小珍珠也愁了。就在这时，原本应该在宫里参加宴会的冷清风却过来了。
“我有些话要跟公主说，你们先回避一下。”冷清风上去就冷冷道。
“连馨儿也包括在内吗？”秦大海对冷清风的“冷冷”有些反感，不客气地问道。
“是。”冷清风很坚决地道。
“你……”秦大海有些生气，馨儿忙上前拉着他和小珍珠退下了。
“有什么话是他们不能听的？”看着秦大海他们离开，恩义没精神地问道：“都是一家人嘛！”
“我考虑再三，还是觉得应该告诉您。”冷清风道：“那些刺客，跟驸马有关系……”
“什么？”恩义愣了一下，问道：“你说什么？”
“那些救驸马的人，就是当日在年终宴会上刺杀皇上的人。还有驸马，他的父亲陆启山，据说是皇上当年平反朱高煦时杀掉的……”
“你……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恩义不知道是生气还是伤心，她大声质问道。
“因为驸马的举动太不正常了！”冷清风道：“我和馨儿的婚事，他为什么要这么着急？再就是救治驸马的那些人，竟然从此就无影无踪了！还有今天早上，驸马说‘公主和整个家就交给你了’。再就是更早的时候，驸马说绝对不会对皇上实行报复，而且还会阻止那些人。可是很明显，驸马根本就控制不了那些人。要不然当日，他也不用自己豁出命去保护您……”
“那……”恩义吓得嘴唇都哆嗦起来了。“今天……今天是什么日子？”
“是为驸马和两位将军庆功的日子，也是对他们进行论功行赏的日子，也是皇宫守卫最为薄弱的日子……”
“子霍……”恩义忽然间什么都明白了，那么这天，也就是陆子霍的身份会暴漏的日子了。她不再多想，冲到马厩就牵出了一匹马，然后骑上马就奔皇宫而来。
奉天殿内，一切都是祥和而又欢乐的样子。皇帝带领着众大臣一边赏乐一边饮酒。此时，皇帝正在与金幼孜进行交谈。不知道已经喝了多少酒了，他竟然有些醉意了。
“……朕很清楚，多少年以后，后人一定会骂朕，说朕无能，说朕昏庸，说朕目光短浅，但是朕……无怨无悔……”
“皇上，撤兵安南，是臣的建议，要骂，先让他们骂臣吧！”金幼孜铮铮地道。很显然，他也已经带了酒了。
“算了！”皇帝一摆手道：“还是让他们骂朕吧！朕的名气大，不怕骂！”说到这，皇帝笑了起来，像个孩子，有几分淘气，又像个侠士，有几分大气。
“不不不不……不行！”金幼孜竟然毫不退让，道：“主忧臣辱，主辱臣死。还是让臣挨这千古之骂吧！这样，臣……臭得其所！”
“臭得其所？”皇帝笑了起来。“好一个臭得其所！诸位臣工——”皇帝忽然大声对自己的臣子喊道：“让我们为了这‘臭得其所’，干杯——”说着，皇帝高高举起了酒杯。
“干杯！”一大殿的人都高高举起了酒杯，然后一饮而尽。随后大家都笑了起来。就在这时，先前的表演结束了，换上了刚柔并济的剑舞。陆子霍努力盯着舞剑的那些人，凭他的知觉，这应该就是乔天成他们。
“子霍！”不知什么时候，皇帝拿着酒杯来到了他的身边。陆子霍回了一句“是”，然后拉着皇帝站在了里面，自己则挡在了外面。
“朕得好好谢谢你！”皇帝有些舌头发硬地道：“陈爱卿和王爱卿都已经告诉朕了。能够从安南成功撤兵，你陆子霍功不可没。”
“谢皇上。”陆子霍不冷不热地回了一句，然后问道：“皇上，臣能冒昧地问您一件事吗？”
“什么事？”皇帝不明就里，问道。
“为了江山社稷，皇上是不是什么都能做？”
“这是一定的。”
“也包括乱杀无辜吗？”陆子霍此言一出，大殿上一下静了下来，唯有那伴随着剑舞的丝竹之乐，依旧悦耳动听。再看皇帝，他笑了一下，毫不回避地道：“天下这么大，要成大事，难免会有所牺牲……”
“难道，这也包括让无辜的三百余口生灵涂炭吗？”陆子霍一下子变得义愤填膺了起来。
“三百多口？”皇帝似乎有些不懂了。“什么三百多口？”
“山东布政使司布政使陆启山一家二百多口，还有济南知府杜文一家一百多口……”
“陆启山？杜文？”皇帝的脸色一下子铁青了起来，酒也醒了。“你和他们是什么关系？”
“陆子霍，陆启山的独子！皇上，当年，你们就没有查查陆启山的族谱吗？你们怎么就这么轻易地放过我呢？难道你们不知道，斩草要除根吗？”说到这，陆子霍突然从身上取出了一把刀，是恩义送给他的那把刀，然后就像皇帝刺了过来。皇帝吓了一跳，本能地一掌击出，然后陆子霍就像是断了线的风筝，重重地甩了出去。陆子霍只感觉胸口一阵刺痛，然后就吐出一口鲜血来。
“子霍！”就在这个时候，恩义出现在了门口。她不顾一切地冲了进来，抱起了身负重伤的相公。与此同时，守候在殿外的护卫都冲了进来，牢牢地保护好了皇帝。
“除了内大臣和陈通王通，其余的都给我退下！”皇帝怒不可遏地大声吼道。众人仿佛得到了解脱，一拥而散。那些舞剑的表演者犹豫了犹豫，也退了出去。
待众人都离开，皇帝才走上了前，然后问陆子霍：“你当真要杀朕吗？”
“臣……没得选择！”陆子霍忍痛说出了一句，然后又吐出一口鲜血来。而皇帝也再没有了任何仁慈，他大声令道：“陈通王通，你们把陆子霍带下去，关进大牢！朕要你们亲自看守！”
“这……”陈通和王通都为难了，两个人噗通跪倒在地，道：“皇上，请您明察，这里面一定另有隐情呀！”
“还能有什么隐情？”皇帝既伤心又生气地道：“这刀是假的吗？他当时要杀朕，也是假的吗？”
“皇兄，驸马是不会伤害您的！”恩义着急地道。直到这时，皇帝才想到看看自己的妹妹，他失望至极地质问道：“你是不是早就知道这一切？”
“我……我……”恩义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是好。眼下，她只想保住陆子霍的性命，其他的，什么都顾不了了。于是，她咬牙道：“是，臣妹早就知道驸马的身份了。可是臣妹也很清楚，驸马是不会伤害皇兄的……”
“浑话！”皇帝气结地打断了自己的妹妹，然后指着身后的那把短刀质问道：“那是什么？那不是凶器吗？而且还是朕赐给你防身的蒙古宝刀！恩义，朕一直是怎么对你的，你就这么报答朕吗？”说到这，皇帝已经是充满了恨意了，不仅仅是对陆子霍，还有对恩义。看到这些，陆子霍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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