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应该来得及吧？
韩皓天过来后，寒暄了几句，小武跑了回来，嚷着要尿尿，何香雪只得带他去找芧房。
“刚才的谈话，我们全都听见了呢！”韩皓天用折扇掩住嘴说，“依你看，青山老弟有指望吗？”
“他有没有指望，用得着问我？”
“不问你，我还能问谁？”
“你当年好歹也是名噪一时的才子。”
“我是问你这个吗？”韩皓天折扇一收，作势朝田翠娥头上打去，“此事我何必问你？青山老弟有状元才，可这科举是有真才实学就行的么？我是在问他和小雪姑娘的事。”
“哦哦哦，明白了。”田翠娥赧然，连着那颗媒婆痣都多了几分风情。
“你心不在焉！”韩皓天把折扇在掌心轻击两下，“你竟然不把我当成头等大事，你变心了。”
田翠娥见他做妖的样子，手有些痒，又想掐他耳朵，大庭广众之下忍住了，把他拉到僻静外，小声说：“你帮我朝那边望一眼。”
“啥？”韩皓天伸长脖子望去，除了举子和举子家属就是禁军，并没有异常。
“你机灵点！”田翠娥低呼着拉了他一下，小声说，“看那边，门洞子里，姜德柱在那里。你给瞅瞅，他还在盯着我们吗？”
韩皓天悄悄瞄了一眼：“没看咱，怎么了？”
“那就好，那就好。”田翠娥抚着胸，长出了一口气，“方才他那眼神，你是没瞅见，生生要将人活吞了。”
韩皓天的眉毛拧了起来，满面怒色：“姜德柱那条狗要咬人？”
田翠娥忙拉住他：“你急什么？他不是找我的麻烦，是看着小雪时那个死样子。”
韩皓天眼珠转了转，理清了头绪：“你的意思是……他没失忆？”
“是不是失忆，这个说不清。”田翠娥摸着韩皓天腰带上悬挂的丝绦，“不过，你的那个青山老弟若真心在意小雪，就该抓紧些了，迟了只怕会被人捷足先登。”
“这个你知道，我知道，青山老弟更清楚。”韩皓天道，“本来还打算着等到小武的三岁生日，刚才他说张榜之后就会挑明了。”
“今天殿试，还有十天张榜，应该来得及吧？”田翠娥却是一副心里没底的样子。
韩皓天笑道：“我还当你两个都看不上，原来还是偏向着青山老弟些。莫不是因为他类我，于是你爱乌及屋？”
田翠娥朝他胸口捶了一拳：“人生如棋，你就是那个下棋只能想到七八步的，遇上高手就不够看，没有我在旁指点，你可怎么活？你我二人无儿无女，就得多结些善缘，这样老了以后才不至于孤苦无依。我阅人无数，象小雪姑娘这般重情重义之人绝无仅有，只要我们对她好，以后她自然会心里有数。有的时候啊，可靠的朋友比起不孝的儿孙还要有用。不过嘛，前提是她自己要过得好，如果她自身难保，有心无力自然就顾不上咱们了，所以当务之急是帮她物色个如意郎君。”
韩皓天正色道：“小雪这姑娘可怜，哪怕什么都不图，我也愿意帮她。”
“这点我比不上你，确实是有所图的。我指望着哪天我不在了，还有个人能关照关照你。”田翠娥幽幽叹了口气说。
这话她说过无数次了，韩皓天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应该怎样表明心迹了，除了感动还是感动。
“姚修远是不是如意郎君，我还看不出来，但姜德柱……”田翠娥恍惚了一下，迅速清醒过来，“他的眼里有团火，会是那种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主儿。何香雪和他在一起若是过得好，象是每天泡在蜜罐里，酸梅也会变成甜的，可若是有了嫌隙，就是你死我活。她不过是个乡下丫头，除了颗真心啥也没有，啥都不会，我怕她掉进坑里被吃得连骨头都不剩的。”
韩皓天揽住她的肩，把她揽在怀里，下巴搁在了她的头顶，柔声说：“好，全听你的，就按你说的办。”
小武尿完了，何香雪带着他回来，人却全都不见了。
这地儿不大，就是人有些多，何香雪正东张西望，有一个妇人热心地指了指：“你是找这些人吧？那里，还有那里。”
角落里说悄悄话的是田翠娥和韩皓天，与一大群儒生谈笑风声的是姚修远，何香雪琢磨着带着小武上哪边去为好，又觉得哪一边也不适合打扰。
那妇人又道：“你家夫君真是不容易，身有残疾还能坚持学业，最终过三关斩五将直到参加殿试。”
何香雪的脸顿时红了：“他不是我相公。”
小武大声嚷了起来：“我阿爹是不残废，我阿爹不是残废！”
虽然离得远，但姚修远的耳朵时刻竖起，此时后背僵了僵。
马上就要考试了，何香雪只得捂住小武的嘴，也不辩解，把他带走息事宁人。
远处的屋檐下，一直板着脸的姜德柱嘴角终于露出了一抹胜利的笑。
时辰到了，禁军清场，考生们进入内城，家属们又最后叮嘱了一番。
殿试要考的内容太多，时限比较长，许多考生甚至考得过了亥时还交不了卷，就在宫里歇下了，在外面等着没有意义。
韩皓天赶到门下省去上班，田翠娥死拉硬拽地非得要何香雪到她的店里去玩。
横竖没有事，小武馋她家的糕点，盛情难却之下何香雪只得由得她了。
上午关张，只做半天生意，糕点早已准备妥当。开了店门，摆上糕点，就可以营业了。一般来说下午的生意比较少，更加清闲。
在韩家吃过午饭，二人坐在店前，逗一逗小武，再说几句体已话，喝了有茶水，饿了吃糕点，没一会儿就有后生来买了一斤雪枣。
“瞧见了没？”田翠娥努了努嘴，“那后生看上你了！要不要我帮你递个话？说不准就成了。”
长了颗媒婆痣就以为自己是媒人了？何香雪啼笑皆非：“人家不过买个雪枣，您还买一赠一呢？你家的糕点做得好，他才买的，与我有什么相干？”
田翠娥摇了摇头：“这后生是巷子里头书店的少东家，平日里都是家中老妈子出来买糕点，哪里用得着他自己来买？依我看，他就是相中你了，别有旁的理由。”
“怎么可能？现如今的后生们都不愁娶不上媳妇，更何况人家还是少东家，翠娥姐就甭拿我寻开心了。”
田翠娥眨巴了一下眼：“即使他没动心，我也能使得他对你动心，你信姐不？”
“你承认他没有心悦我咯？”何香雪哭笑不得。
“这个……哈哈……”田翠娥大笑，“所以你刚才是上心了？还好，还好，没有遇上个负心汉，就想要剃了头当姑子，这样我就放心了。”
“我没说想当姑子。”
“可是你看起来象是想当姑子的样子。”
“什么是想当姑子的样子？”
“你这样子就是想当姑子的样子。”
这也太胡搅蛮缠，何香雪无语了：“翠娥姐是不是想要我去当姑子？”
田翠娥凑过来，小声问：“告诉姐姐，你想嫁个什么样的郎君？不想当姑子，就总得嫁人。别瞒着了，这事儿没什么好害臊的。人人都要成亲，别看有些人装得一本正经，照样成亲生孩子全不误，咱不学她们假模假式哈。”
“我……我没想那么多。以前和柱子哥从小玩到大，水到渠成，就觉得跟他一辈子在一起也不错。”
田翠娥了然地点头：“那么姚大官人呢？为什么你看不上他？”
“我哪儿有看不上人家？”何香雪连连摆手，“他是夫子！小时候打过我的手心，我怎么敢往那里想？我疯了么？他是有名望的读书人，心中期待的是同样有才学的大家闺秀。以前在乡下觅不到良缘，这才矮子里拔将军，觉得我能勉强过得去。等到他高中之后，自然就有媒人给介绍更称心如意的姑娘，到那个时候就看不上我了。”
到了午睡时间，小武打起哈欠来，田翠娥抱着他摇了摇，很快他就闭着眼睛睡着了。
田翠娥轻手轻脚地将小武送进房里，放在了床上。
“姚大官人真的没机会了吗？”田翠娥锲而不舍地问。
轻轻掩上门，两人又回到前面的铺子里，半晌何香雪才说：“多亏了夫子我才能到京城来。原本我打算和柱子哥一起还钱，可眼瞅着不成了。欠着人家一大笔钱，怎么好琢磨那档子事？别人会说闲话，小武长大了也会看不起我。过几年吵起架来，夫子会提起旧事，骂我算计了他。我不怕吃苦，再累再困难也能熬过去，但我受不得人家的白眼，如果下半辈子要忍气吞声地过，我……我还不如死了。”
“你到底欠姚大官人多少银子？”
“夫子没说过，算也算不清了，估摸着至少一百两。”何香雪低下头，“这种算法已经够不要脸的，但我连想也不敢想太多。”
田翠娥轻轻摇头：“小雪啊，你知道姚大官人一副画能卖多少钱吗？”
“那是人家凭本事挣的，与我不相干，两码事儿。”
“可是你不也在照顾他们父子吗？如果没有你，他能专心备考吗？”
何香雪的头垂得更低了：“不怕翠娥姐取笑，我已经按京城老妈子的工钱折算过了。”
“作孽啊，姚修远！作孽啊，姜德柱！”田翠娥大骂着拍桌案，差点将桌案掀翻了，又歪着头想了想，狡黠地笑了，“要不，我借你一百两吧！还清了债务，你就不欠他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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