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姜饼人
橘黄的暖光铺满了走廊，延伸至尽头。
第一节下课，沈思夏去茶水间冲咖啡，还没进门，注意到程辛年在里面。
程辛年听到有人进来，转过身。
他垂眼，扫了一眼她杯子里盛放的咖啡粉，主动让位：“你先吧。”
沈思夏颔首，热水一浇，浓郁的咖啡香在空气中蔓延开。
没看见程辛年还好，一看见他就回想起前天闹出的乌龙。
她知道程辛年还没走，倒完热水她正要离开。
程辛年甩干了手上的水珠，望着她冲开的溶剂，蹙了蹙眉：“你喜欢喝黑咖啡？”
黑咖啡喝起来又酸又涩，跟喝中药一样。
她喝黑咖啡倒不是因为喜欢，这两天因为蒋强的事，一直做噩梦，第二天没什么精神。
“你要吗？”沈思夏以为他也想要。
程辛年摇了摇头，他最受不了苦的滋味，买的烟弹都是偏甜的水果味。
沈思夏出了茶水间，脚下一顿，复又折返回来。
程辛年静默，薄唇微抿等她开口。
“程辛年，如果你这次考到年级前一百，你要是想接着找我学，我就接着教你。”
汤曦说，她的补课机构会设立一种鼓励机制，每个学生的进步都会有所反馈，这样才能调动积极性。
她虽没有全然效仿，但都是相同的原理。
陈知珩和她说，程辛年不喜欢他的学习方法，补课前后两小时，程辛年没回应一言半语，感觉他心有旁骛。
她已经教了程辛年一段时间，他也习惯了这种模式。
程辛年唇角松懈，眼底闪过一瞬的惊愕，抑下翻涌而上的情绪，“不骗我？”
沈思夏说：“不骗你。”
月考在即，沈思夏没忘记给他补课，他这几天做题的速度突飞猛进，除了难题尚不能攻破。
沈思夏笃定他这次月考及格不成问题。
算是搁下一桩心事。
月考前三天，温翠红把沈思夏叫到了办公室，距上次已过去了月余。
上次还是因为帮程辛年补习那事。
温翠红前一秒还冷了张脸训话，后一秒见沈思夏进来，笑逐颜开。
她和上次来时一样，对沈思夏客客气气的，汤曦说这种待遇她从未享过。
“思夏，你的学习能力很强，还有大公无私的品质，这是很难得的。”
程辛年这些日子的勤恳，不仅是沈思夏，她全看在眼里。
他刚转来那会儿，班里的学生都怕他，温翠红刚柔并济，也没换得他半点改变。
程辛年能有这样的变化，离不开沈思夏的付出。
这样品学兼优的女孩子，温翠红除了喜欢就是欣赏。
总是在她身上看到自己年轻时的影子。
温翠红说：“这次叫你来，是想问你，你想不想进特优班？”
沈思夏愣怔，恍然间还以为她听错了。
临床五中已经是市重点了，能进特优班的都是全市统招的尖子生，出类拔萃，进985或211的升学率将近超平行班一半。
最主要的是，置身特优班的学习氛围，促使学生不得不学。
沈思夏有些摇摆不定，能进特优班，她很欣喜，她离江安大学又近了一步。
所有人都会为她高兴，尤其是远在原地打工的父母。
可是，她刚答应程辛年要继续给他补课，要是知道她转到了特优班，肯定会怪她不守信用。
“不过也不是说你想进就能进的，这次月考如果你能考到年级前三名，我再想办法帮你去提这件事。”
“思夏，这样的机会来之不易，要好好把握。”温翠红抚了抚她的肩膀。
沈思夏心乱如麻，沿着路线又兜了熟悉的假山群。
这群猫有灵性，别人来都躲得远远的，沈思夏一来，全都往她跟前凑。
为首的还是那只白猫，尾巴敲得高高的，倚着她的膝盖做了个拉伸。
沈思夏勾唇，搔了搔它的下巴：“上次没来看你们，是不是怪我了？”
白猫并不会回应她。
猫很喜欢人挠这个部位，它伸出粉舌，舔了一下她的掌心。
一双笔直的腿进入视野，顺着往上看，对上一双含笑的眼眸，鼻梁高挺，唇角微扬，逆着光的脸部线条柔和，紧绷的下颌线条。
沈思夏没着急起身，唇角弯起的弧度渐深，揶揄道：“你不用上课吗？我怎么觉得你日日都在这呢？”
江杞蹲下身，手肘抵着膝盖，手支脸：“是啊，我就在这儿上课。”
江杞侧瞥打量女孩，她不是成熟系的长相，鼻头圆润，标准的鹅蛋脸，脸部轮廓也不是有棱有角，皮肤细白素净，不掺半点杂质，墨黑的发丝被镀上一层金光。
沈思夏的眉心不自觉地锁紧，颇有愁态。
江杞喉头发紧，慌忙地撤回了视线。
“你好像有些心事。”
沈思夏说：“我要进特优班了，欢迎么？”
江杞愣了几秒：“真的？”
“你不欢迎？”
江杞大抵是最欢迎她来的了，他心中是喜出望外，表面装得很镇静。
“我们特优班从来没转来过人，你也算是首例了。”
能进特优班的机会不多，沈思夏的反应却不是出乎意料的热切。
江杞蹙了蹙眉：“你不情愿？”
沈思夏看向远处那两条弯曲回转的小路，两道栽了几根青竹，水塘两岸是几座蜿蜒起伏的小山峦，
自上而下淌水，清脆如敲击玉器发出的声响。
她话锋一转：“在特优班是不是很累啊？”
“还好。”
她该是问错人了，于江杞而言，自然不算难，他这样既有天赋又肯努力的好苗子的确不多。
沈思夏神情平静：“可能是对你来说还好，我怕我习惯不了。”
“你不也是慢慢适应在七班的生活吗？”江杞对谁都惜字如金，今天难得说那么多话。
她才刚适应在七班的生活，又要进入一个新的环境重新适应。
沈思夏垂眼，双手交叠在一起，一个很有安全感的姿势：“你们都太优秀了。”
江杞洞悉出她的心思，心中已有了答案。
江杞敛起眼底的阴翳，声音淡薄：“你不想来特优班，是担心自己跟不上我们的进度。”
他顿了顿，启唇：“还是放心不下在七班的人？”
沈思夏肩膀一颤，望着地上的蚂蚁，它们捡了一块食物，卖力地要将它搬回家，她轻而易举地用树枝绊倒了它们，它们爬起来的第一时间还是去找丢了的食物。
她一点细小的想法都逃不过江杞。
七班有很多与她相关的人，她放心不下的一定是汤曦。
而不是
沈思夏释然的笑了笑：“我能不能进还是个问题，这次月考，我要考到年级前三，才会有这层的顾虑。”
“你可是我最大的对手。”
以江杞的成绩，不是第一就是第二。
江杞说：“我可不会放水，你要靠自己的实力进来。”
-
光影网吧内，杜康嘴里叼了根烟，烟雾缭绕，旁边坐了网吧店长的儿子褚骁，程辛年嫌他烟呛人，特地和他隔开了坐，他只抽烟弹和爆珠。
“程哥，自从你金盆洗手后，咱可好久没来赵五这儿打游戏了。”杜康乘着上路地图上没人，喝了口啤酒，结果从草丛里跳出来三四个大汉围剿他，他气得骂了一句。
键盘敲得劈啪作响，一看战绩0-5。
褚骁忙里偷闲：“哥、哥！我爸新进的键盘，你别给我敲坏了。”
杜康开始找理由：“你让你爸进好点的键盘行不行？这键盘太塑料了，游戏都打得没手感。”
“说得轻巧，你给钱啊？”
“你管我程哥要。\"杜康大气地竖起大拇指指了指。
程辛年轻嗤：“给什么钱啊？我看把你扔在这儿做小工你都乐意。”
“开什么玩笑？小爷我也是有梦想的。”杜康刚复活又被对面合力绞杀了，他气不过，摘了耳机扔在一边，打开全局发言，骂对面的都是一群玩不起的老六。
这局游戏意料之中的输了，杜康的成绩最是惨不忍睹。
褚骁：“杜康，我再也不跟你一起组队了，跟你打就从来没赢过。”
杜康脸色涨红，辩解：“刚刚那局摆明了在针对我！我一个扛了一半的伤害。”
“我靠，你怎么不说说你一局送了十三个人头，对面辅助都快被你送起来了。”
“要不是江杞没来，我还不至于是最菜的那个。”他打不过人，开始拉其他人下水。
山外青山楼外楼，只有更菜没有最菜，江杞就是死读书最好的典范，偶来喊他来打个游戏，他能凭借一己之力拉掉他们几个人的星。
褚骁倒吸了一口凉气：“说起来，江杞很久没来了。”
“他啊，眼里除了考大学这桩事儿，还能有别的事吗？”杜康重新拉他们组队，褚骁嘴上是这么说，还是进了房间。
说起江杞，杜康想起了一桩事：“过两天要月考了，是吧，哥？”
程辛年淡淡回应，他今天兴致不高，坐在位置上异常沉默。
“我听说这次月考前三名能拿到奖学金啊？”杜康不知打哪儿听来的风声。
褚骁：“多少钱？”
他和程辛年同岁，高一就辍学了，他幸就幸在有个好爸爸，即便不工作，都能养着他。
他当时成绩落后，年轻气盛，自认为比别人早出社会就有多的出路。
辍学后一直在他爸店里打工，浑浑噩噩混了两年都没找到正经工作，现在后悔都晚了，每次听他们说在学校的故事都满脸羡慕。
“少说得有小几千吧，反正这钱我这辈子的拿不到了，我哥也拿不到。”
他的这番话被程辛年听了去，连打游戏都变得心不在焉，技能瞎放。
杜康眼睁睁看着程辛年被塔打死了，还以为他信号不好：“程哥，你怎么送塔了？”
“我还有点事，先走了。”程辛年像是突然被人点中命门，摘下耳机，拿上椅子上的背包，打了声招呼就走了。
褚骁手正忙碌，朝他背影喊了声：“面！”
他座位前还有一碗刚泡好的红烧牛肉面。
他走的太快，杜康扭头的时候他已经拉门离开了。
褚骁觉得很奇怪：“他最近怎么了？”
“谁知道呢，天天围着一个小娘们转。”
褚骁生怕错过了程辛年的花边新闻：“什么小娘们，他谈恋爱了？”
“连谈恋爱都算不上，他啊，就是没谈过恋爱。”
他认识程辛年三年了，没见他对哪个女孩放心上过，还心甘情愿找人家补课，只怕是打着补课的幌子，人家还不爱搭理他，不知道中了哪门子邪。
那个沈思夏，他是一点好感都没有。
杜康摇了摇头：“一点都不会追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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