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姜饼人
说到底，周禾忌惮沈思夏，她是新晋黑马，在没探清她底之前，不会轻举妄动。
面前一凉，几页纸拂起了沈思夏的刘海。
周禾性格倨傲，颐指气使道：“温老师说了，让你把这期的通讯稿写完，今晚就要。”
指派完任务，周禾不再想听她争辩，回到了座位。
汤曦还在因为刚才的时候喋喋不休，周禾厌烦地戴上耳机，将她的声音隔绝在外。
就在所有人以为这件事就要有个了结。
沈思夏突然走到周禾座位旁，不由分说地摘下她的耳机。
沈思夏脸色阴沉：“道歉。”
周禾还以为自己听错了，面带嘲讽：“什么？”
沈思夏的表情没有任何波澜起伏，没露多少情绪的重复：“向汤曦，道歉。”
周禾不由得脸色一变，神情间溢出几分怒意：“沈思夏，我很给你脸面了。”
真是不识好歹。
“我需要你给的脸面吗？”
沈思夏目光坚毅，带着一种不可名状的寒意，让人脊背发凉。
“我再说一遍，道歉。”
一字一顿，掷地有声。
此刻周禾有一瞬退却，但受自尊心驱使，言词挑衅：“不道歉，你能怎么样？”
她色厉内荏，又要强的很，永远不会率先低头，她不愿承认自己不如沈思夏，所以苦下功夫，可短板就是短板，无论如何追赶还是无济于事。
沈思夏面若寒霜，冷冷地睨她。
她脸上没表情比有表情更渗人，她就是藏在迷雾里捉摸不透的花。
她们就这么僵持，两人之间气氛已是剑拔弩张。
沈思夏面无表情地抬手，将手插入她的发间，拉扯她的头发。
周禾头皮一阵刺痛，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座椅应声落地，沈思夏将她的身体连拖带拽地往前带。
沈思夏似乎注意不到周围的环境与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的人。
周禾气得目眦欲裂：“沈思夏，你疯了吗！别拉我！”
从没人敢如此对她！
羞愤令周禾憋红了脸想反击，但她头朝地，被剥夺了视觉，差点栽了跟头，手毫无章法地在空气里乱挥。
文弱的沈思夏有如此狠戾的一面，周禾人缘差，所有人对这件事持袖手旁观的态度。
周禾头皮发麻，五官扭曲，高声嘶吼：“你有病吗！——”
这举措连汤曦看了都不禁瞠目结舌：“思、思夏，你”
“我快没有耐心了，今天就算是校领导来了，我也绝不会放过你。”
周禾感觉声带都快喊撕裂了，钝痛感顺着头皮攀上她的神经末梢，沈思夏是铁了心不放过她。
周禾双眼猩红一片，指甲掐进了肉里，渗出了血，丝毫不觉得痛。
要一向要强骄傲的她当众受辱，简直还不如杀了她。
她心不甘情不愿地吐出那三个字：“对不起。”
沈思夏松开了她，周禾瘫软在地，她的头发被扯散了，样子有些狼狈。
她手撑着冰凉的地板慢慢起来，用幽怨的眼神剜了她们一眼，恶狠狠道：“沈思夏，今天的事，我跟你没完。”
汤曦望着她离去的背影，担忧道：“思夏，不会出事吧？”
“她没脸说出去。”
她很笃定，因为她已经知悉周禾的致命弱点。
“说真的，你刚刚那样，真的很帅！”
她抬眼看汤曦，神色温柔，把手搭在对方的肩膀上。
你这般护我，我也要这般护你。
通讯稿的工作太过繁琐，沈思夏留了下来。
一下午没见到程辛年，他又旷课了。
放学程辛年抱着个篮球从门口进来，他刚运动完，满头大汗。
他拖开前面那张椅子，面对沈思夏坐，篮球顺势放在她桌上。
沈思夏嫌恶地打开他的手，篮球滚到了一角：“脏不脏？”
程辛年上身前倾，好奇地看她纸上的内容：“在写什么？”
他的额发离沈思夏只有一寸之距。
运动完的少年身上是咸腥的汗臭，可程辛年身上雏菊香尤为浓烈，就好像漫山遍野的雏菊在一夜之间盛放了，盖过了这片花海的所有香味，难怪蝴蝶会驻足这一瓣花蕊。
沈思夏眼疾手快地抽回那张纸，后又想想，大惊小怪了。
程辛年的视线淡淡地掠过她的脸，挑了挑眉：“在写情书？”
沈思夏白了他一眼，懒得辩解。
程辛年曲腕抵着脑袋，静静地打量她的右脸，她颊上有颗棕色的痣。
他漫不经心道：“沈思夏，说好的今天放学了辅导。”
沈思夏：“我今天没空，改日吧。”
她一贯冷冷淡淡的腔调，连眼皮也懒得掀。
程辛年气不打一处来：“问你你就说没空，你连编借口都不编个新颖点的？”
沈思夏嗯了一声，抬头，用笔的末端磕了磕纸：“我要写通讯稿，要不然你帮我写？”
程辛年忽然忆起了些事，他古怪的问：“谁让你写的？”
沈思夏说：“你管这个做什么？”
程辛年目光一凛：“我在问你，谁让你写的？”
程辛年的重点是不是找偏了？
沈思夏停下笔，不耐道：“能是谁，温老师啊。”
他语气强硬道：“你给我。”
刚才还好好的，这又是抽哪门子风？
“你要做什么？”
沈思夏把那张纸牢牢地护在手里。
辛辛苦苦组织了半天的语言，沈思夏真害怕他突然发神经给她撕碎了。
可耐不住程辛年的强取豪夺，他扫了眼大概，心中有了定论。
轻飘飘丢下句：“你就在这里等我。”全然不顾沈思夏说了什么。
程辛年进门，环顾了一圈教室，视线精准地落在那处。
他径直走去，将那叠写有沈思夏字迹的手稿，朝空中一掷，纸洋洋洒洒地落了一地。
周禾抬眼，是程辛年显有怒意的脸，即刻预感到了对方的来者不善。
她懒懒地向后倚，冷笑：“几个意思啊？”
程辛年也笑了，他的笑意不达眼底，说：“自己挖的坑，自己跳。”
周禾有一瞬怔愣，望着他布满阴翳的黑眸，似乎明白了。
她捡了一张散在地上的纸，认出了那是沈思夏的字迹。
温翠红当她的面毫不吝啬地夸奖沈思夏，写的一手好字。
自习室有别班的学生，尤其还有特优班的人，周禾最在意面子。
周禾故作镇定地歪了歪头：我还以为什么事，劳烦你打电话问我在哪。
“这本来就是温老师指给沈思夏的任务，中午联系不到她，现在我把任务转述给她，有什么问题吗？”
“我在门口听得清清楚楚，这是你应下来的事，凭什么让沈思夏替你做代笔。”
周禾脸色煞白，嘲弄的笑容凝固在了嘴角，有些刺目。
程辛年听到她们讲话了！
程辛年抽完一支烟，路过紫荆小道时听到周禾在和几个女生窃窃私语，他瞧不上周禾，自然对她的事情不感兴趣，直到他听到了沈思夏的名字。
有两个眼生的女主围着周禾，都不是本班的。
她们作势替周禾抱不平，实则煽风点火：“别看沈思夏在温翠红面前闷声不吭的，私下里要的可多了，现在都答应让她去参加全国的竞赛，全校就两个名额，这次拿奖了，将来有可能保送东阳大学。”
东阳大学是全国最好的高校，尤其里面的法学系，是国内外都公认最顶尖的，每年想进去的人不计其数。
周禾面露妒色：“这件事，我都不知道。”
沈思夏没转来前，温翠红最器重的就是她，有什么样的竞赛都是让她去参加，现在沈思夏不是偶尔一次，是要完完全全取代她！
女生：“温老师就什么风声都没透给你？”
“她现在眼里只有她那个宝贝学生，还让我写这期的通讯稿，让沈思夏忙竞赛的事。”
周禾话里有话，意在引众怒。
女生为她抱屈：“你也忒惨了点。”
女生心生一计：“要不，你把通讯稿交给沈思夏写？”
另一个女生不怀好意地迎合：“就说是温翠红交给她的，反正她不知道，就算被发现了，也只能咽下这个哑巴亏。”
周禾斟酌了她们的提议，是该给沈思夏找点事做了。
事情败露，周禾对于这件事不置可否。
她调整好了情绪，反客为主道：“程辛年，你这么为她出头，是不是很喜欢她？”
学校最忌讳谈恋爱，在场的还有别班的人，周禾公然谈论这件事，无论是真是假，都会被传扬出去。
程辛年下巴的线条微不可察地绷紧了。
程辛年没有第一时间反驳，周禾便多了几分笃定，变本加厉地说：“你们这对情侣有意思，一前一后的找我说理，我说沈思夏怎么敢这么硬气，原来是有你这个男朋友给她撑腰？”
她的声调不高，自习室很安静，刚好所有人都听得清楚。
凌厉的拳风擦过周禾的脸庞，颊旁的发丝被风吹得扬了起来，这一拳要是真落在脸上，她半张脸都会被打青。
周禾下意识地闭上眼，意料中的疼痛没有到来。
她心有余悸地睁开眼，程辛年朝她恶劣的笑，嗓音低沉倦懒：“我不打女人。”
他忽然俯身而下，捉住了周禾的下巴，力道说轻不轻，但周禾相信，他有把她下巴捏脱臼的能力。
程辛年晃了晃她的下巴，眼底充斥着厌恶，嘴角挂着痞笑：“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不招人待见吗？”
周禾可从来不觉得自己不受待见。
“嘴欠。”
程辛年冷冷地吐出这两个字，放开了她。
周禾脸撇向一边，于她，这两个字像淬了毒。
“要打情骂俏能不能出去！这是自习室！”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
周禾含恨地瞪他，眼眶泛红，下一秒就要哭出来，她小瞧了程辛年的手段。
程辛年太狡黠了，他简简单单一个捏下巴的动作，风向成了她和程辛年，反而护住了沈思夏。
人都会首先相信自己看到的，再是听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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