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余音绕梁
“此曲琴阶直冲合曲，此子又是列琴星子，一个县级琴试竟能有如此收获，祖师佑我祁国，我祁国自琴圣柳节以后便再也没出过成令级别的琴师。和此子相比之下，那个所谓的天才就不算什么了。罗县令，你们这环县着实令人震惊啊。”
刘协律脸上露出掩饰不住的羡慕之色。
罗县令和华园令往天才苏琥微所在的方向看了看，仿佛想到了什么，又迅速转回头，刘协律说的没错，跟列琴星子与合曲级别的曲子比起来，区区明谱的所谓天才真的算不得什么。
“此时离琴试结束仅剩两个时辰，两位何不一同前往见识见识此子？”
罗县令抬起头望望天，笑道。
幻灵界中的时间和苏决原来世界中一样，还是分为二十四个小时，只不过把称呼从小时换成了时辰。
“求之不得！”
刘协律和华园令相视一笑，异口同声答道。
三人一顿，然后大笑，一同起身走往苏决所在的方向。
三人一路走过众多考房，考生们都神情怪异的抬起头，全然忘记了自己还在琴试。
“那位不是黄州乐府的协律郎刘协律大人吗，没想到连他也来了。”
“这三位考官怎得如此开心？”
“华园令居然还捧着那床仿号钟琴！”
考生们面面相觑，一个个都好奇地探出头观望着，不知是何人物才能同时惊动这三位。
只见三位考官停留在苏决的考房前，看了眼松木琴旁苏决刚手写完毕的《十面埋伏》琴谱，脸上的笑容不由得更盛了几分。
苏决在检查了第三遍，确认琴谱无误后，一抬头便迎上了三位考官异常灿烂的笑脸。
苏决一愣，出于礼仪，只好起身对三位行了个礼。
三位考官点了点头，临走时又忍不住看了眼桌上的琴谱，满脸羡慕地对苏决投去鼓励的目光。
“应是这首《十面埋伏》过于完美，所以才惊动了这三位吧。”
苏决心中暗想。
苏决又检查了一遍木桌上的《十面埋伏》，有了这首琴阶直达合曲的琴曲，想必那贺弄弦再嚣张也不会明目张胆的对付我兄妹二人了。
暗自松了口气，苏决将相关物品收入琴袋，把琴谱置于桌上，起身离开，方才的琴师立即走过来，双手恭敬的捧起琴谱，放在苏决那张《广陵散》琴谱之上。
“蠢材！距离琴试结束尚有两个时辰，这人居然放弃检查琴谱的时间。”
“那人不是环县第一清莲美人苏庆欢的哥哥么？没想到替自家妹妹考琴试居然如此自暴自弃！”
“也罢，若是凭他的水准能通过琴试，那我也不用再考了。”
见苏决单肩背着琴袋走出琴园，一众考生不由得嘀咕道。
刚走出琴试区域，苏决便看到刚坐下的三位考官看向自己，他拱拱手行了个礼后，径直朝琴园外走去。
“若非知之甚晚，否则本协律定要收此子为徒，以壮我祁国国运！”
刘协律望着苏决的背影，惋惜地说道。
罗县令干干一笑，心中却暗想，出了个好苗子就想抢走，今早要不是我放他进来，他连琴试都参加不了，你又从哪知道这是个好苗子。
“此子替考的原由似乎大有内容。”
华园令忽然抚着雪白的胡须缓缓说道。
罗县令顿时领悟，立刻差人将方才在场外巡视的一队官兵传进来。
“本官问你，方才那女子的手是如何受伤的？”
“是……”
见领头的官兵眼神飘忽不定，罗县令又朝着后方的祖庙拱了拱手，大声地道。
“今日琴试，众位先贤皆会到场监视，尔等若是有半句假话，待得先贤降怒，怕是承受不起！”
每年的琴试都会安排官兵巡视，这是各国朝廷的权利，但乐府众先贤的威势遍布整个祁国，更甚于朝廷，想到这里，领头官兵腿一软就把事情都交代了出来。
说是琴试开始前有几名衣着华贵的人给了自己一袋银子，要求待会出了什么事只当没看见，于是就出现了苏庆欢被几名家丁打伤手指，无缘琴试，苏决替考却阻隔重重的情况。
罗县令面色瞬间一沉。
刘协律和华园令颇为同情地看着罗县令。
苏决“明谱”时唤出先圣虚像，“意弦”时作出琴阶直达合曲的《十面埋伏》，这两件任意一件上报，都足以让罗县令官升两阶，但因手底下的人监管不力让苏庆欢手指受伤，想必苏决对于自己这个县令的第一印象就差到极点。
先不说一名能唤出先圣虚像的琴师是何等尊贵，单单是能作出合曲阶别曲子的琴师便已前途无量，如无意外，日后成就定会远超在场的三位考官。
罗县令浑身一个激灵，猛地一拍桌子。
“尔等即日起降为门卫，不容求情！”
罗县令说罢，丝毫不管面前目光呆滞的一队官兵，又微微侧身对着一旁的侍从说了几句，这才略微轻松地望着琴园门口。
苏决从侧门走出琴园，看着喧闹无比的门口，考生的家人都挤在一起，或胸有成竹面带笑容，或神情黯淡的陪着笑，人群涌动之下，苏决看到的却是别样的情感。
“不知道爸妈现在怎样了，发现我不见了应该着急得紧吧。”苏决想起自己的父母，目光一暗。
“那不是庆欢的哥哥么，替自家妹妹考琴试怎么这么早就出来了。”
“原本我家孩子还说庆欢那娃今年是他们琴坊最有希望通过琴试的琴师之一，现在看来，碰上这么个不靠谱的哥哥也只能明年再加油了。”
“也怪不得小决，这孩子也算照顾自家妹妹，应是有心无力吧，毕竟他手上缺了一指，琴坊的琴师们都说这辈子注定与琴道无缘了。”
苏决穿越过来之前也算久经比赛之辈，大大小小的古琴比赛至少也参加了两百场上下，心态早已无比良好，自然不会被这些流言蜚语影响，他快速挤出人群，在一旁的阶梯上找到了苏庆欢的身影。
苏决快步走向苏庆欢，只见几位老婆婆正与苏庆欢攀谈，其中还夹杂着几位身着红衣的媒婆，苏庆欢环抱着双腿，两颊绯红，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
“哥哥！”
苏庆欢飘忽的目光突然看到站在眼前的苏决，高兴地唤道。
几位媒婆没再说什么，只是一脸嫌弃的看着苏决，这世间无论何种考核，第一个走出考场的不是绝世天才便是不世蠢材，从他们的眼神可以看出，显然苏决被归为了后者。
反倒是几位老婆婆好声的安慰着苏决，丝毫没有看不起苏决的意思。
“小决别伤心，庆欢还年轻，今年不行，明年再考也无妨。”
“说的极是，庆欢天赋异禀，待手指养好，一定能通过琴试。”
“多谢几位婆婆了，庆欢，咱们回家吧。”
苏决微笑着对几位老婆婆拱了拱手，表示感谢。
“好！”
其实苏庆欢心里再明白不过，今日的琴试即便是自己亲自去考也不一定能通过，但当她此刻从苏决的眼中看到自信时，她就知道自己当初的决定没错。
她今早完全可以坚持参加琴试，但她却选择相信苏决，因为她知道，成为一名真正的动弦琴师是他们两人毕生的梦想，如果不是有一定的把握，苏决是不会去替代自己参加琴试的。
苏决感激地拉起苏庆欢的手，一同走回家。
“你就在家里收拾一下，我去去就回。”
“哥你要去哪啊？”
“待会你就知道了。”
看着苏决从存钱的箱子里抽出装银子的钱袋，苏庆欢心中不免也纠结起来，不知要不要阻止自家哥哥这种挥霍的行为，虽然自己对哥哥很有自信，但毕竟琴试结果还没出来，这袋钱一旦用掉，接下来的日子将十分艰苦。
“放心吧，哥哥向你保证，以后不会再过之前那种苦日子了，以后咱们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想买怎样的琴就买怎样的琴，琴谱堆起来当床睡！”
苏决一眼便看穿了自家妹妹的心思，晒然一笑，揉了揉苏庆欢的头宠溺的笑道。
“噗！你就吹吧！”听着苏决假装严肃的语气，苏庆欢也忍不住笑出了声。
“把饭煮上，哥哥马上就回来，对了，自个小心点手，别再伤着。”
“好啦知道啦！”
看着苏决远去的背影，苏庆欢更加坚定了内心的想法。
“哥哥……果然不一样了……”
脑海中突然闪过几个想象中的画面，苏庆欢瞬间羞得满脸通红，轻拍了拍自己的小脸，走向厨房淘米去了。
不多时，苏庆欢刚把饭锅置上灶炉便听到自家小院中传来了几道急促的脚步声。
苏庆欢只当是自家哥哥回来了，急忙出门去迎。
“你别走这么急啊哥，小心摔着！”
苏庆欢娇笑着推开厨房门，只见四五名大汉正站在自家院子里，为首着身着华贵衣袍，手持一把纸扇，不是贺弄弦还能是谁！
“好久不见啊，小娘子”
贺弄弦摇动着手中的纸扇，不急不慢地说道。
“你们都给我出去！我们苏家不欢迎你们！”
见来者竟然是贺弄弦，苏庆欢便气不打一处来，若不是他，苏庆欢的手指也不会受伤，苏决也不会铤而走险替她参加琴试，苏庆欢抬手指着门外，生气的叫道。
“哎哟，这小娘子果真辣得紧，就是乐令大人要的那种，贺公子有心了。”
“就是就是，这下子乐令大人定会重赏我等，贺公子更是会深得乐令大人的喜爱。”
五名丝毫没有理会苏庆欢的叫喊，一人一句对贺弄弦不停恭维着。
“好了，夜长梦多，直接把这小娘子绑了，连夜送到乐令大人府上！”
贺弄弦摆了摆手，一收手中的纸扇，狞笑着说道。
“好嘞！”
其余四名大汉也都狞笑着，各自拿起工具直朝着苏庆欢走去。
“贺弄弦你这个卑鄙小人！”
“说他是卑鄙小人都侮辱了这个词。”
“嗯？”
闻言，贺弄弦缓缓回头，只见苏决正双手都拎着礼物盒子站在门口。
“我当是谁，原来是苏决苏老弟啊，别来无恙啊苏老弟。”
见来者竟是苏决，贺弄弦心头暗松了口气，若是县衙官兵之类的，还得打点一二，如果是苏决的话，那事情便简单许多了。
苏决没有回答，默默打开了左手的一个礼物盒，取出其中一床精致的小琴。
“小琴？真是可笑，运用小型琴调动实质般的琴意那是合曲才能做到的事情，不知道苏老弟你要拿来做什么？”
四名大汉也附和着笑了起来，琴阶为合曲的琴师可以运用小型的琴奏出实质般的琴意这是幻灵界人尽皆知的事情，在他们的眼里，苏决这种天生断指又没有经过专业琴师指导的门外汉，买小型琴只能是用于摆设。
“《十面埋伏》！”
苏决依旧没有回答，只是在脑海中唤出了那床古琴的模样，又在脑海中翻开了那部《十面埋伏》琴谱。
霎时，小型琴在苏决的手中缓缓传出乐声，再现了之前在琴园的景象，无数的寒光在苏决的操控下，瞬间包围了贺弄弦等人，宛如染血的战旗徐徐展开，一股肃杀的气氛瞬间笼罩在这个小院中。
“贺，贺公子，这莫非是！”
“慌什么！你难道会相信他是合曲琴师？这都是这小子做出来的幻象，本公子破了他便是！”
贺弄弦长年居于黄州州府，怎么可能连这点眼力劲都没有，但是能使出“余音绕梁”的除了琴阶达合曲的琴师，就只有列琴星子能做到，而此时的贺弄弦再不相信，也只能面对现实了！
他只当先稳住一行的侍从，反正自己携带着琴器，至于他人的死活他可管不着。
此刻苏决奏出的曲子宛若实质，刀剑声，兵马喊杀声近在咫尺，待得此曲奏至高潮，贺弄弦毫不怀疑那些刀剑会瞬间落在自己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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