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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亲吻的意义


  一瓢彻骨的冷水扑了满面。看着镜中的自己,慌乱,羞赧,脸上的水滴滴答答,划过红得发肿的嘴唇,引来丝丝痒意。

  没错,我逃了。

  在恭受了孟极那鄙夷的眼神之后,我便顿悟,扯开了腿死命往屋里跑。跑还不尽兴,在屋子里跳了几圈,一路跳到了洗漱的镜子前才终于停下,看着镜子里的人直发愣——我这样像个青春期小姑娘似的是在干嘛呢?

  点错了香,犯了这种低级错误,该去给无辜受了波及的人好好道个歉才是。但我却丢下他一个人在那儿,自己跑了。

  而且要跑也不跑个彻底,腾云去其他山其他地还少些尴尬,非还是只到了跑屋子里。如今和外边的小北只隔了一院一门,对方打个喷嚏,叹口气都能听见的距离。这会儿真真出去也不是,不出去也不是。

  但比起方才被那迷情香扰了心神,脸红心跳了一通外,我突然想起了另一件更为严峻的事。

  ——很少有人知道,神的吻对于凡人而言有着非同一般的意义。

  这是我在刚结识了阿诺那一帮神子神女时的事。那日,阿诺像是提出一个课题一般,突然提出了这个几近匪夷所思的设想。

  我虽道他们是前辈,但其实大多都是和我一般时间成神的。那时候老一辈的神明们大多不屑带新神,或是自谦不愿摆高身价来教导我们,能见着那些神出鬼没的老神一面,基本只有在“诸神宴”,但其实也见不全。

  于是我们颇多时候是自己研究自己的,比如不同颜色气运的意义,比如如何控制吃岁时吃掉的记忆,再比如各路神子神女规避“落卿现象”的方法(只是从未真研究出来罢了)。

  所以这次,阿诺又提出了这样一个新“课题”,众同僚们便开始纷纷骚动起来。

  “神祇之吻,有意思,说不定和王子亲吻公主一样有起死回生的效果。”一位在格林童话熏陶下长大的异域神女,手指绕着她的卷发,兴致勃勃道。

  也有异议的声音:“还真是恬不知耻,才刚成神一年就以为自己是个什么了?是是是,你一个吻能解救苍生,一口痰能屠城灭国。看把你能的。”

  阿诺听了这话立马反嘴回道:“我也没说什么解救苍生,我只是觉得我们的吻好像可以改善凡人的气运而已!你干嘛硬要这样曲解我的意思?”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立马旁边一个娃娃脸的小神子调侃道:“哟哟哟,你这语气看来是亲过咯?估计又要惹下点桃花债了。哪家的姑娘?生得俏不俏?”

  阿诺的“风骚雅致”在圈子里是众所周知的,但凡有个新晋上来的神女他都要上去勾搭勾搭。当然,本神女也不例外的被他油嘴滑舌过几回。但他人却不错,一来二去聊着聊着便熟了,连孟极都是他给介绍的。

  此时他脸上有些微红,低呵一声:“闭嘴!”

  那娃娃脸自知比阿诺神龄小了几岁,不再正面同他呛,轻哼了声,便转向了我道:“云苒神女,你说说,神祇之吻真能改人气运?”

  大概是知道我同阿诺玩的近,所以顺理成章的把这话头抛给了我。

  这人我记得曾与他共事过几回,但我记名字的功力着实差,尤其外国名字,又长又绕口,就连阿诺的本名其实也是忘了才一直这么叫他的。所以我就只记得他这张标志性的娃娃脸,他若是一同我说话,我便有些心虚的结结巴巴,忙练练摇手道:“我、我不随便亲人的,我不知道。”

  那话外之意就是,胡乱亲人者另有其人咯?众神僚齐齐看向阿诺,心知肚明的“哦~”了一声。

  阿诺眼锋朝我一扫,我抬手:我可没那个意思。

  来会的众新神中有位眼力的,一个响指,叫漫天飞舞起了粉色花瓣,瞬间视野可见之处便成一片花海。那位“眼力”君道:“漫野飞花,今儿是个有情调的日子。若是在这儿谈论不出个所以然来,不如就应一应德诺这风雅的猜测。咱们去凡界试上一试不就好了?”

  当日,好几十个新神似脱了缰的野马,纷纷飞落凡界去寻求真理,可谓是颇为壮观。

  三日后,此事比任何其他大事都有效率的有了结果。

  重回这仙山时,各神形态却没了以往的热闹聒噪,有沉默不言的,有窃窃私语的,就是没有个领头的人冒出来主持话题。最后还是这件事的始作俑者开了口:“想必此刻大家都心里有了数……”

  看别人好像确实是有数了,但我一贯对他们的这种游戏采取作壁上观的态度,并没有真的去搞分组做研究,看众神如此神情已是不解,听了阿诺的这话更是一头雾水。

  只听我身边一人自言自语道: “我偷亲了她手背,她的气运就变成了蓝色,隔天竟……竟中了五百万彩票。”

  又一人道:“我吻了一下他额头,淡墨色气运变成了绿色,三天里他陆续找到了他之前丢了的手机、钱包、手表、自行车、毕业证、女朋友……”

  旁人惊道:“等等!连女朋友都可以找回来?!我都没有!”

  那人道:“哦,就是个充X娃娃。”

  正在众人唏嘘之时,阿诺忽然道:“这回你们该信我了吧?作为神明了不该为所欲为,相反,更应该好好自律自持才是。休要等到真的出了事才……”

  他说不下去了,有些年纪比阿诺轻的听到这里点头称是,有几个同辈的或是稍年长他两岁的却有些不屑,终于有人吐槽道:“在座里最该自律自持的恐怕就是你了吧?”

  有个了解他的道:“对啊,你这次是又做错什么事儿了在这边后悔莫及?”

  阿诺摇摇头,欲言又止,最后终于断断续续的说出了句话:“昨天,有人,上位,首相了。”

  昨日的确适逢英国换届之际,我没理由不知道。但好巧不巧,那是一位美女首相。

  我有一股不祥的预感,问道:“那她先前是做什么的?”

  他偷瞟了眼下座的神们,声如细蚊道:“灯酒……灯酒服务业。”

  这话虽说的不响,众神却像炸开了锅一般一下子爆炸了。

  “这不是个妓|女嘛,你下的去口倒说不出口啦?”

  “我就说怎么好端端的突然选举结束了,还是个美女,原来是你搞的鬼?!你这算是违法乱纪啊!”

  “我去,德诺啊德诺,你一夜之间就把一个娼妓变成一国之首了?”

  阿诺身边一片骂声,我只好开庭调解道:“罢了罢了,事已至此,那女子既能有次机遇,想必也是有成人杰的资质的。”语罢,我无视了一旁“什么资质,我看是姿色”的非议,转而又问阿诺道:“所以,你到底亲了她哪里?”

  他尴尬道:“……嘴。”

  先前一直不语的那娃娃脸道:“怎么个亲法?”

  阿诺涨红了脸,恼羞成怒了的瞪向他。

  一旁有不嫌事儿大的道:“亲一下嘴就□□变国王了,那把该做的都做了岂不是能直接成神了?”末了又听他轻声叹了句,“要真这么好,我女朋友也不会死了。”

  最后这场聚会不欢而散,我只记得散会后阿诺抓住我狠命的摇我肩膀,一遍遍告诫我千万别乱亲凡人。

  但我毕竟不是阿诺,自觉我没有他那闲情逸致。笑过之后并没有太往心里去。

  后来,目睹了那些被我们当初玩乐时抓来做试验品的人们之后的人生轨迹,我才对这本不该这么正经的问题肃然起来。

  找回了“女朋友”的那人,之后再也没找到女朋友。发了横财的那位,一夜暴富的感觉很好,但却因此染上了毒瘾,总觉得回回都能像第一次那般中大奖。

  而那位当了首相的女子,更惨。

  执政第一月便遇上国库亏空,后来暴|政,被人暗杀,全身子弹窟窿,死得毫不体面。

  凡人的一生,没几个能承受住天降横财的奇迹。若他们手中握着的远比他脑中的东西多,比他心里的高度高,被亲吻的这份“祝福”所反噬则是件理所当然的事。“反噬”便是人性罢了,便是自然罢了。

  转念又想到了方才那支线香。

  哎,罪恶啊,罪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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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唇上的余温还是未能褪去。我当初怎么也不会想到,我竟也会有烦恼这个问题的一天。

  而当我还在费神此事时,才后知后觉的发现,竟有什么人已破了我的结界闯进来了。

  我的结界专门阻的是那些有神力的神兽和其他不善神明,如今破了我的阵法,要么是比我还强大的神明,要么就是凡人,而若是能到达这里的凡人……

  出门一看,果然,那人鱼国的二皇子醉墨已气喘吁吁的站在院外候着了。

  而侧目瞥去,小北还是立在那竹亭中,步子都未曾挪过。

  醉墨他一见我出来了,便疾步向我走来,拉起我的手便是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模样。

  虽这醉墨私下总爱缠着我,却还是个真真正正识大体的皇族男儿,所以从未因儿女私情的事而现出双足到岸上来找过我。如今他这般着急的来寻我,想必定是因人鱼国出了什么事了。

  许是还不习惯用脚跑步的缘故,他看上去气喘吁吁的。涨红了一张脸便急忙絮絮叨叨的开始说起来,其间言语总有诸多词不达意之处。待我终于艰难地听完后,在心中把事情梳理了一遍,原来竟又是因那人鱼大将,池蔺之事。

  原来池蔺在那日逃走之后便一路游到了外海,本该风平浪静的海面却忽然狂风大作,海面起了漩涡,池蔺卷入了深海洋心后便碰上了帝鲲。我也曾深受其害,自然知道此事非同小可。据一些士兵描述,待他们赶到时,血已染红了一大片海域,而池蔺也已躺在中间血肉模糊,几欲断气。虽然一个重犯垂死本不是件什么大事,可问题就在,当士兵将池蔺送到人鱼王炎晟面前时,这位一国之君却哭昏了过去。朝内立即一片混乱,现下长子虽暂时主持着国事,却也不是什么长久之计。无奈下,醉墨便只能来寻求我这个神女的救助了。

  但奈何我有虽一点助人愈合外伤的能力,却也并非医术高超,不然当初我自己与帝鲲的那一战也不会落得如此下场却束手无策了。

  出于私心,我是十分愿意救池蔺的,不止因他出色,也是因那种绝境我也切肤地体会过。思量了许久,看来我终归还是得去找一趟钟翊才行。

  我安慰醉墨,让他先回去照看父亲,之后我定会来处理。谈话间眼神却总不自觉的瞥向竹亭。

  但这不看不要紧,眼下却见那竹亭里哪儿还有小北的身影。

  我心下这会儿才知道着急了。

  让你害羞,让你死要这张老脸皮。看看现在,脸皮该没的照样没,还把小北吓跑了。小北不知道他方才情发是因为那线香,现在指不定躲在哪个角落里自责。

  我在心里暗暗唾弃了自己一番,送醉墨下山后我便马不停蹄的返回去寻小北。

  可我寻遍了竹亭、竹屋、温泉,却哪里都找不到他。

  正当我心绪乱七八糟时,突然想起,小北现在还穿着我送他的衣裳呢。

  对啊,我竟乱得忘了这一茬。之前我做这衣裳时,考虑到小北总不能一直只呆在我东山竹屋这片地方,若是我有事出门了,岂不闷坏了他?但纵使去竹山别处走走是好的,但奈何山上有灵兽异禽,还有竹山的天然阵法,这都不是小北的凡体肉身能应付得来的。

  于是乎,我给那件衣裳里偷偷注了我的神力。打个不恰当的比喻,就像一只狼或狮子在一个地盘留下了自己的气味,来宣誓主权。

  我这般做就等于告诉那些曾败于我下的神兽们:这是我罩的人,你们最好别动。而有了我神力作掩护,这天然阵法自然也奈他不了何。

  但当时是打的那般如意算盘,如今却又有了别的用处——我自己身上分出去的神力,我自己还寻不到?

  于是打了个响指,那一丝淡淡的神力透着点淡绿色的微光,如青烟一般在空气中若有似无,却也能用肉眼看见。

  我从竹亭出发,跟着空中残余的神力走到了柴房,没见着人。那是自然,这处的神力已经很淡了,估计小北只是在柴房停留了片刻。

  果然,那青烟又出现在了另一个方向。我忙紧步跟上,一路往山下,直到几近山脚时,终于在青烟的尽头处隐隐看见了一人身影。

  我扬手挥去青烟,便看见自己正身处在一片小树林间,而小北,手中垂拿着一柄斧头,正静立在树林之中。

  而待我再走近些时,竟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

  竹山很大,竹山上什么东西更可说都是硕然,岩石大,竹子大,树木植被也大。所以现在这片地方,我虽平日里管它叫“小树林”,却不管是里头那些大得可以环抱十余人的参天古树,还是整个树林的规模,都不能和人界一般的树林相比较。

  而现在,以小北为中心的那些树干,可以用惨不忍睹来形容。树皮自不用说,里头的木芯已烂了一般翻卷在外面,许多参天大树都不堪重创,已成歪歪斜斜的一副欲倒不倒的可怖模样。树干上横七竖八的满是毫无规则的伤口,就像一个小孩儿乱发脾气,胡乱砸出来的一般。而地上,全是木渣和树枝,狼藉一片。

  我不禁叹一句:是什么刮伤了你岁月的面容。

  不消提,是小北手上的那把斧头。

  我顺目看去,却看到了比那树干更让我觉得惊心动魄的画面——小北的右手上竟弄得满是鲜血,还有盈的正挂丝般的不住往下滴。

  这下我的目光就再没法从那只手上挪开了。

  我心道不好,定是小北出手没轻没重,反而把自己的手给震裂了。忙上前抓起他的手想给他疗伤。

  但我刚触上他,手在下一秒就被他条件反射般的反抓了去。斧头落地。他看向我,似乎这时才聚了焦,看清来者是谁,马上把手给松了下去。

  我见势抓起他还未全落下去右手,撕了衣角便低头往他手上缠,道:“你在这里做什么?”

  “……砍柴。”

  我装模作样的抬头看了眼四周,点了点头,心下却笑道:砍柴?在这片林子里?还砍得和被狗啃过一样。

  想到“啃”这个字,我脸上又不自觉的红了一红。

  “苒……神女。”

  听他这九转十八弯的称呼,我想扶额。但还是克制住了自己,将最后一圈缠好,轻轻打了个结,道:“何必突然改口,难免生疏了。”

  他猛的抽回了手,我抬头看向他,竟分明看见他脸上两行还未来得及干涸的泪痕。

  他道:“为什么……”

  我耐心的反问道:“什么为什么?”

  “我刚刚才对你做了那种事。”

  那种事……“也没什么,你别放在心上。”

  “什么叫‘没什么’?什么叫‘别放在心上’?!”他有些咆哮出声,随后又淹了下来,道:“我这是……未遂啊。”

  他的眼睛似乎比刚刚更红了些,只是不是方才带的情|欲那种,而是愤怒,对他自己的。

  我伸手摸了摸他的头顶,有些无奈,又有些心疼。我道:“不是你的错,是我的。我不该把那香拿出来用。那香有问题,你那时是被它迷了心智了。”

  他看着我,许久说不出一句话。我以为已劝顺了他,便想拉他回去,这事儿就算告一段落了。却不想他怔怔的站着,一动也拉不动。

  只听他道:“我没有被迷心智。那时,我很清醒。”

  这回是换我怔住了。

  我细细地又将方才发生的一切给回想了一遍,但怎么看都不觉得那时眼前这人是清醒的。

  这种香,我听那混世达人阿诺说起过,其在人界的各个黑市里卖都极有市场。买回去点上一分钟,闻其味的凡人神志便会不受控制,激起兽性,全没了自己的意识,或行床笫之事,或做杀人放火的行径。

  但在神身上,这种功效就得大打折扣了,只能用作调情之物。子青当初送我时说的那句“调节气氛”也当真是不假。所以方才我虽闻香的时间比小北长,却陷之比他浅。

  但小北却说他是清醒的。

  也是,现在我一“被害人”在这边反过来安慰他,如果不是他当时是清醒的,清清楚楚的记得自己方才的所作所为,还能是什么?

  于是便只有一种解释了——那就是他极强的意志力和我送他的这件附了神力的衣裳替他挡了挡。

  此刻,比起心疼,我更是有些佩服起小北了。闻了这熏香,接着再受我又是胸膛,又是脖颈,又是耳垂的撩拨,神志竟还尚能清明,着实不易。

  我在心底为小北鼓了鼓掌。

  九曲八折的一通心里活动,面色肯定也变来转去了多次,也不知小北在我脸上看出了些什么没。

  我捧起他的脸,斟酌了一番,慎重又慎重的对他道:“刚才那种事,你情我愿的,哪来的什么‘未遂’一说。要是我真不愿意,我还能让你得逞?”别说,还真能……

  但在听到“你情我愿”这个词时,我明显看到小北眼睛顿时亮了起来。我心想,看来是说对了,便继续一本正经道:“你说你意识是清明的,但我方才……其实也是受了那香影响的,胡乱碰了你,却也是清明着的。所以我们这就是‘同伙’了,对吧?”

  小北似乎十分吃这一套,眼睛都快闪成星星了。

  不管什么方法,有用就行,这不就安慰好了吗?

  而经过这么一来,我同小北之间好似没方才这般尴尬了。我将他领回竹屋。又好生安抚了他一通后,这才有功夫动身,悠悠往雪山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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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山深处,峡谷紧锁尘世,繁落的雪花尽显它们每一片的净洁,铺成漫山遍野的纯白色地毯,在此处迎接着路人,迷惑着路人。而在这本该是极寒之境的雪山龙眼中,眼下却是一幅世外桃源的如画光景。我落脚在这处红梅花海中,梅林尽头隐有人烟屋座,启步欲上前,忽然几片红梅花瓣从头顶飘然撒下,抬眼见,一白衣男子便落在了我面前。

  我看着他脸上那张万年不变的白脸面具,道:“别来无恙啊,钟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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