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追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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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有回答，确切来说，是我不知道怎么回答。当他说到“了断”的时候，眼中的情感是释怀。好像结束生命对他是种至高的快乐。
的确，他活了这么久。
钟源坐了几秒，又站起了身，向门口走，被我一把拉住。
“你去哪？”我现在眼前的景象都是模糊的，看钟瘫痪好像是两个影子在面前晃悠，看来是方才一声不响猛灌了太多，上头了。
他把我的手从他手腕上移开，我又换成另一只手抓着他，他又挣脱，如此反复，他的语气里有了些怒意，“叶安。”他说，“放手。”
“我不放！你是不是又要去送死！”我喊着，“中一次毒你还嫌不够吗！你砍条蛟龙了不起啊！万一……”
等我回过神来，钟源已经走了。
我扶着额从床上坐起来，床边倒着两只空啤酒瓶，除此之外房间干净得好像从来没来过人。我借着书架的力想走到水斗那儿去洗把脸，不料手带过几本书，掉落到了地上。我弯腰去拾，瞧见其中一本掉出了一页纸来，样子不像是原本的书页，应该是另外夹进去的。
这张纸怎么看着眼熟，我脑子里突然有了点印象，跑到书桌前一把拉开抽屉，拿出里面的日记本来，一比照，果然就是我日记本里扯下来的。我打开纸页，对着台灯的微弱光芒读了起来：
“1962年8月缅甸鬼山龙宫
我想起来了。”
一共五个字，我的大脑停顿了三秒，接着我疯了似的将书柜上的书本全部翻了个遍，发现几乎每一本中都夹着这样的一页纸。
我又找到了四张纸，上面分别写着四个洋文字母，我将它们不断地进行排列组合，最后得到一个洋文单词：
“STAY”
我的日记中有洋文，但是这不是我的字体，这字体……会是谁的呢？会是谁写的……我终于能够理解那家伙为什么会在临走前将这里打扫得这么干净了，原来是想让小爷多留几天。我苦笑了一下，他的确讨厌解释太多。
既然如此，再冲到那种荒山野岭去找他，当他的拖油瓶，还不如在这里好好地待着，好好地查一查线索，等他回来。说来好笑，我根本不知道他会不会回来。
还有钟灵坤这个败家丫头，鬼知道她到哪儿去了。我越来越觉得担心，在那种连钟源都能被搞得半死不活的鬼地方，更别说她一个女孩子（真的是女孩子么），只身一人，暗处还有杨焱这种疯女人盯着……
“啊啊啊！”我头往墙上一撞，稍稍清醒了一些，开始衡量利弊：第一，我本意是不想和那些危险扯上关系的，所以现在待在地下室总比去那些鬼地方找罪受好。第二，这里没有人知道，所以就算叶家人要来找我麻烦，我也是安全的。第三……
妈的，良心不安。我又是一拳锤在墙上。
（以下钟灵坤视角）
豆大的雨点砸在脸上、身上，湿热的空气中弥漫着危险的信号，令人心跳加速。然而胸膛中的那颗心脏，早就被一颗墨色的珠子给替代，心跳的感觉，差不多忘得一干二净了。
我走了多久呢。
双腿已经麻木，衬衫被汗水和雨水浸得又湿又重，干脆被我扔了，我从裤袋里拿出烟盒，打开看了看，还剩四根。看到烟还有富余心宽了不少，立刻叼起一根，从另一边裤袋里掏出打火机来。
噌。
燃着的烟蒂冒着红色的火光，我用劲吸了一口，顿时胸中舒坦了不少，果然我不能没有这东西。青色的烟吐出口，成了一缕撕裂的云，久久萦绕在我身边，我贪婪地又吸了几口后，扯起吊带衫的下摆抹了抹脸上的雨水，抬头望去。
那座鬼山已经近在眼前，半山腰处的破烂宫殿告诉我找对了路。我随手熄掉了只剩下指节大小的烟头，在这里还管什么绿色环保。
一切都是为了他。我一脚踏上那条不知道什么年份修筑的古栈道，桥面上的木头腐烂的程度不一，有些仿佛踩一脚就能陷下去，有一些根本就是个大洞，每踩一步都发出吱嘎响声，再走一步，没有人能知道是什么结果，就算这样，我还是得硬着头皮往前走。
都到了这里了，没有理由不完成交接。杨焱那婆娘知道我们身上的是丹墨，故意不收，想要让我们被丹墨反噬，那好，文的不要，就休怪老娘来武的。
雨势逐渐变大，我在那条破烂路上走得差不多到了半山腰，狂风加上暴雨一起从前后夹击我，在这种情况下精神却突然好了起来，看来叶安那小子已经医好大哥了，没想到他能这么快找到麒麟血，之前的确小看了这孙子，可是他到底……
没错，我在他身上感觉不到任何“力”，是叶家的善于隐藏，还是他就是个单纯的普通人？可是那长相和声音百分之一百就是叶安，不可能认错的，我没有仔细观察过他，他看样子非常年轻，和大哥还有我的感觉都不一样，无论是看手掌、脸部、或是身体肌肉。
据我所知，自从丹珠从我这交接到叶家以后，他们就一直轮辈守护，再也不进行交接，那时起我便觉得叶家有问题。
他们是在守护着什么？到底是什么秘密？我猜想，可能是破解诅咒的方法。巧合让我们认识了那个叫叶安的小子，他是叶家在外头乱生的孩子，在家里没什么地位，我就读了他的心，接近他，想要套出来叶家守护的秘密，可没想到这小子嘴这么严，一个字都不肯说，我只好放弃。
造化弄人，五十年后，我又碰到了这孙子。没想到他身上竟然有了至阳之血，是什么时候得到的？这下糟了，天师和地师一定会冲着他的至阳之血来，那时候，守陵人的秘密一定会被发现，这样我们辛辛苦苦守了一辈子死人骨头，还有什么意义。
一旦曝露就永世不得超生，说直白点就是永远死不了，接着永远都在进行交接的游戏，就像是在赌博，老娘已经被反噬过一次了，那种感觉……他娘的简直没法用语言说出口，地狱，就是地狱。我绝对绝对不想有第二次，也绝对绝对不想让大哥体验。
大殿已经在我眼前了。那残破的光景令人心酸，仿佛一碰就要倒塌，只剩下一半的木窗在强劲的气流中开开合合，每撞击一下窗框，就又松弛几分，摇摇欲坠地只剩一根木棒连在窗框上，看样子等我出来，它就该落下深渊了。
破屋子正中央摆着一座铜佛，面部还残留着一些金箔，双眼慈祥地俯视着我。我能想象它往日威风八面的模样，如今不也是这样一幅残败皮囊，供桌上倒翻着一只香炉，里头的香灰洒了一地，剩下铜佛背后一只燃得只剩烛芯的蜡烛，烛火被狂风蹂躏得不成样子，却依旧燃着。
“你要找的人在这里，跟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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