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到达
第二天早晨，娅莉姗姗来到餐厅时，露已经在那吃早餐了。
他倦意明显，眼下难得缀了层淡淡的黑眼圈。
“查到什么没？”娅莉故意挨近露坐，借着喝水的动作低声问。
不远处的老者正乐呵呵地坐在摇椅上读报纸。
露看了老者一眼，嘀咕说：“我还没来得及拷问，山贼首领就主动招了。说是某天有贵族找上他们，并提供了大量的武器和金币，只要求他们做一件事——将附近盛产粮食的村落里的人都赶跑。”
果然！这件事背后牵扯的势力很复杂，不像明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
露收归权力的道路依然任重道远。
“我第一次认识到，身为王者原来也会是件苦差事。”娅莉感慨地连连摇头。
再联想到父王平日奢靡的享乐，对比真是太强烈了。若他能像露一样兢兢业业致力于发展国力，或许阿伦斯根本不会战败。
“这次回去，我会好好彻查这件事。”露将茶杯送往唇边啜饮，神色间糅杂着疲惫、探究与某种决意。
“山贼的事怎么处理？”
比起隐在背后的阴谋者，娅莉更关心眼前的威胁，担心他们走了后，山贼会对村子采取疯狂的报复。
“已经送他们回死亡的归所了。”作恶多端的人不值得手下留言。
露轻飘飘说完，转眼看到娅莉正细嚼慢咽地进食，饱满的嘴唇粉艳艳的，让人想舔一口，不由恍神了下。
他移开视线，试着说点别的转移注意力。“看在我那么辛苦的份上，作为同伴，你不表示点什么？”
娅莉点点头，觉得他说得很对，辛苦工作了一晚上确实需要好好补充体力，遂夹了一块面包放在他面前的盘子里。
“给，奖励。”
露有点失望，皱着眉头抗议：“你不打算亲自喂我么？那样才显得有诚意。”
娅莉斜他一眼，端起盘子与他拉开距离。“作为妹妹，我可没有这项义务。”
关于两人对外的身份——露原本打算以情侣的身份做为私下巡视时的掩护，被她坚定否决了。
现在看来，这个决定非常明智。
自从娅莉揭穿他的身份后，露便时常感到原本无话不谈的两人间有道看不见的壁垒，那是娅莉为了自我保护而升起的警戒心。恐怕在她真正得到自由前，这份警戒都不会消失。
越来越不好忽悠了呢。露无奈苦笑，仰头一口饮尽杯里的水。
两人又在村里逗留了一天，确定没有其它的后患便提出告辞。
走的那天，热情好客的村民们准备了很多食物，足够他们一路吃到首府。
味道虽比不上以往吃过的各种美食，里面却蕴含有大家满满的心意，这比任何甜点都让娅莉感到满足。
在进入首府前的最后歇脚处，他们顺利赶上大部队，将维恩兄妹自替身的任务里解放。
“在我离开的这段时间里，有没有发生什么事？”娅莉端坐在矮凳上随口问道，身旁的维琳正替她清洗头发上的染料。
“我想想。”维琳边继续手里的动作，边从嘴里说出一长串最近发生过的事。
“一共发生了两起食物中毒、四次暗杀、七次高空坠物等伪装成不同意外的小伎俩，都被我们轻松解决了，并没有造成人员伤亡。大部分的实施者已顺利抓捕，皆为收钱办事，真正的幕后主使则还在调查中。”
娅莉抽了抽嘴角，完全没想过自己会受到这些惊心动魄的迎接，听到最后简直都无语了。
如果全程被袭击的是她而非维琳，也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活着坐在这里？
或许这就是露坚持带她私下离开的理由？
“除此之外，就太无聊了。”维琳嘟着嘴，抱怨说，“我整天戴着面纱哪也不能去，车厢里一坐就是一整天，人都快变傻了。”
对此，娅莉深有同感。而且维琳活泼好动，又不像她那样喜欢看书，可以在车厢里一看一整天。
“你喜欢吃什么？尽管告诉我，我让人给你做。”反正不用她亲自动手，娅莉大方承诺。
“我喜欢的可多了……就是一次不能吃太多。”维琳的语气有点犹豫。
“那每天让他们做不一样的，这样就可以每次都吃到不同口味的东西了。”
“每天都有么！”维琳高兴坏了，突然意识到什么，内心又开始动摇，“你在贿赂我？”
娅莉莞尔，原本以为只关注吃的维琳不会那么快反应过来，没想到竟被她看出来了。不过这事也不用特地隐瞒，她并没有藏着不可告人的目的。
“我希望你可以告诉我宫里需要注意的人和事项。”娅莉大方承认，“你看，我是个外来者，又是人族，从小生长的环境和魔域完全不同，在习俗上肯定有很多分歧。我本人倒没什么，就算一时做错了，脸皮厚一点扛过去便是。可若因为我的关系，害王室闹出笑话，进而影响到王的声誉就不好了。”
维琳被这番话打消了疑虑，甚至很满意娅莉的自知之明，再加上每日美食的诱惑，很快就答应了提供帮助。
“睡觉前我会列张单子告诉你需要注意的地方，”维琳爽快地说，“宫里的人都是王最亲密的近臣，彼此关系很好，对于和亲的事也没有异议。而且，我会特别关照他们别欺负你的。”
看得出维琳的地位在宫里不低，娅莉心中暗喜，对未知的生活不再担忧。
萨尔瓦的王宫占地面积比阿伦斯的要大一倍还多，建筑本体宏伟壮观，颜色以白色为主并辅以闪耀的金箔。艺术性上，虽不及阿伦斯的精致华美，却更多了一份沧桑古朴的气势。
这是因为魔族人均寿命很长，萨尔瓦的魔王从立国起到现在也才不过更替了二三十位，不像阿伦斯的宫殿在经过几百位喜好各异的统治者的反复翻新后，少了历史的打磨与沉淀。
露和娅莉刚下了车厢，便有人上前单独将露拉至一旁，砸下一顿噼里啪啦的指责。
“王，听说你潜入了阿伦斯，我想这份报告一定哪里写错了？”
“不，确有其事。”露似乎早就习惯了这种交流方式，好整以暇地抽过对方手里的报告，一页页翻看，“这份报告写得很详尽，你要好好奖励撰写者。”
即使被抢走了报告，对方依然不打算停止滔滔不绝的数落，他早已对内容倒背如流。
“你还敢孤身一人冒险，忘了自己身为王的立场吗！”
“要是我带了人前去，不就会引起暗地里虫子的注意，打乱整体计划的安排？”
“结果还受伤了！”
“别担心，我这不是安全回来了。”
“我特意花重金制造的铭文，你也全给维恩用了。”
“维恩要假扮无法使用魔力的我，不留给他这些保命的东西混淆敌人的判断，很容易被拆穿的。”
做为背景的娅莉好奇地打量这名胆敢犯上的青年。他比维恩只矮了一点，容貌也比后者显得更为清秀，天青色的长发随意扎在脑后，高挺的鼻上夹有单片眼镜，银色镜链随着激烈的情绪来回摆动。
“他是？”
“王身边的辅佐官之一，宫廷书记长，希德大人，”维琳介绍说，“他和我哥哥一样，从小和王一起长大，三人的感情非常好。”
看着希德絮絮叨叨的模样，娅莉不由想到了一个词。“哦，管家婆。”
“……噗。”维琳忍不住笑出声，“就是你说的这样。”这称谓实在太贴切了。
对露进行完言语上的问候后，心满意足的希德终于将注意力移向这边的女眷。
“欢迎来到萨尔瓦，王妃。”他恭敬行礼，话语中带有歉意，“臣刚才一时情急和王多说了几句，对您多有疏忽之处，还请原谅。”
他身后的众人也齐齐跟着向娅莉正式行礼。
娅莉的眼神闪了闪。
作为臣下，这是他们首次迎接王妃回宫。按理，希德应该带领众人第一时间上前问候她，结果却单独围着露说了好一会儿话，故意把她晾在一旁。
说是疏忽，但凡随意问个人，都知道那是希德对王表示关心的体现，纵使礼仪上略有不符，也没人会挑他的错。
——这是想刹刹她作为新任王妃的威严？
不过她一点也不在意就是了。
甚至，娅莉很想说请你们继续，不用在意她，她在一边看得很欢乐。
不过碍于身份，她优雅得体地回礼，夸赞对方：“我理解你对王的关怀，正是有了像你这样全心辅佐之人，王才能放心做自己的事，”她瞥了露一眼，嘴角含笑，“请你今后也继续为王提供恰当的谏言，相信终有一日，王能体会到你的良苦用心。”
“谨遵王妃旨意。”
怎么有种撺掇他继续教训王的意思在里面？
希德很快琢磨出娅莉话中的含义，虽然就算王妃不说，他也会那么做。
他眼神怪异地打量眼前这对新人，在他们看似亲密实则生疏的行为上，品出了几分微妙。
由于露这边还有一堆积压的工作亟需决策，行进队伍于宫里的某条岔路便各自分开。娅莉由维琳带着前往寝宫，出于安全考虑，维恩跟在后方守护。
另一边，在去往书房的路上，希德低声询问好友：“你是不是欺负人家了？”
“我从一开始就对她隐瞒了身份，还主动帮她逃婚。”
露没有保密的打算。况且希德作为他最亲近的人之一，以后若有疏漏的场合，还需要靠他来掩护。
“被她揭穿之后，我又用了点手段迫使她留在我身边，暂时哪也不能去。”
希德长长哦了一声，在胸前交叉起双臂，啧啧出声：“你这是给了她希望，又亲手夺走，实在太恶劣了。”
恶劣么？露抿了抿唇。
要是重来他会怎么做呢？应该还是会和之前一样。
他太了解娅莉了，如果从最初起就知晓他的身份，一定会全身心展开最高等级的防备，拒绝他任何一步微小的靠近。
“所以她才会在话里怂恿，指望我能多教训你几次。”希德朝露哂笑完，又感叹，“王妃可真会借势。”
露深有同感。
想到那时在马车上，娅莉正是看准他无法开口反驳，才诓了护卫说他会按摩，一阵唏嘘：“可不是嘛，当初还……”
“当初？”希德挑眉，等待接下去的内容。
“不，没什么！”露及时闭嘴。
怎么能让这大嘴巴知道！
一旦希德知道了，就等于宫里的所有人都知道了。
他默默抽出帕子擦手。
注意到露下意识的举动，希德右手托着下巴，心中浮有强烈的预感，这事一定对露造成了极大程度的心理影响。
为了王的身心健康着想，他决定一会儿就派人打探清楚这一路上究竟发生过哪些糟糕的事。
我真是个尽心尽责的好部下啊。希德如是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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