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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堂上瓦


  “相湘,好些了么。”也不知这齐煊是算好了时辰,还是一直在外面观察着,这南缺刚出了门口。就被钩吻推着轮椅进来了。

  南缺尚黑,齐煊独独喜白,他总是身着一身白衣,一尘不染,像个隐世的仙客。

  “无碍,本就没受什么伤。”曲相湘确实没受什么外伤,只是被那血腥的场面惊了神。

  “没事就好,我刚刚让钩吻给你沏了盏莲子花茶,有养心安神之效。”钩吻将轮椅推进,推到了曲相湘的床前,齐煊双手捧着瓷杯,优雅的递了过去。

  曲相湘看着齐煊目光温柔的凝视着自己,随即低头颔首,小心翼翼的将茶杯接了过去

  。

  从前曲相湘是不知怎么面对崭新身份的齐煊,自那日齐煊在院中说了那番话,曲相湘更是怯于与他打交道了。

  但是她心中还是有所疑问:“我们就那么杀了齐耀,是不是破坏了你的计划啊。”

  “倒也不算坏事,少去了很多勾心斗角的步骤,善后的事有些麻烦,但是交给我就行了。我已经安排西魅进宫为我父皇治病。待父皇病愈亲自主持大局,你父亲就会平安无事的回家了。”齐煊说着这些,表情依旧是一脸柔和,没有为兄弟之死而感到悲痛,也没有为大敌之死而感到喜悦。

  可是他话题一转,眉头也微微有些搭在一起:“相湘,待你父亲回来之后,我希望你不留在淮京,不要再回璇玑阁了。”

  “为什么!”曲相湘听到此话,又难以抑制自己的激动,音量提高了些许。

  “那里不适合你。”齐煊一脸严肃的说。

  “你现在是以什么身份在和说这句话,是璇玑阁的百晓圣使东暄,还是已故的齐梁三皇子齐煊啊。”

  齐煊思索了片刻,微微的张了张嘴说:“我希望你留在这里不是因为我的身份,而是因为我的心。”

  曲相湘迟疑了一刻,眉眼间露出了一丝笑意,只是笑不达喜:“素问璇玑阁百晓圣使知晓天下,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你的心不懂我的心。”

  她缓慢的抬起自己的右臂,四指微合,身体微倾:“昨日小女不慎受了惊吓,现在想起还有些倦乏,恕不亲送,二位慢走。”

  曲相湘这是下了逐客令,而且还是用着大家闺秀的官家话,看上去与曲相湘素日的形象格格不入,可是曲相湘偏是这么做,以此告诫齐煊这是淮京官场中知书达理的千金小姐,却独独不是她曲相湘。

  钩吻推着齐煊出了门,面上却露出了些许不悦:“不知好歹,圣使大人处心积虑为她着想,她可是好心当作驴肝肺。”

  “一会儿回起风我们先回吧。”齐煊也不恼,说了句无关紧要的话。

  这淮京本是中域的风水宝地,可是怪的是,一连几日阴着天不见日头,倒也不下雨,只是挂着不小的大风。听闻城外好几棵百年老树都没挨得过去。

  倒是宫中传来了好消息,这六皇子为皇上请了以为民间医术高超的神医给皇帝治病。这皇帝病了有两个月,这神医一瞧着,开了一剂方子,不出三日,皇帝的病情就有了起色。皇帝听闻要大赏这名神医,可是这神医却找不见踪影了。

  六皇子说,这种世外高人,都是不求功名利禄的。

  皇上闻之,觉得在理,但是为表谢意,在城外修了一座药堂,百位太医免费为百姓布医施药,堂中修葺了一尊神医铜像,皇帝赐号为医圣,医圣名为鬼未子。听拜访过的人说,那是一个满脸褶子白发白须的老者,看上去已有耄耋之年了。

  只有璇玑阁的众人和六皇子知道,那个白发白须的老者是西魅扮上的。

  桃姑和西魅偷偷地凑了个热闹去药堂张望了一眼。两个人的态度截然不同,桃姑回来一直大笑不止,而西魅却埋怨个不停。因为那尊铜像真是雕的令人不敢恭维。

  皇帝虽然年迈,但是他是一代明君,更是清楚的知道周遭发生了什么。知道皇三子齐耀意图谋权夺位。可是回过神来,却找不得他人去了哪里。皇帝派了密探,四处寻找,终是无果。依然只有他们清楚□□,那个意图杀父弑兄的三皇子,早就做了剑下亡魂了。

  皇帝病愈重掌大权,曲勉也不用在被假借着侍医的名头软禁了。皇帝对外宣称曲相在其生病期间,竭心尽力侍奉于御前,龙心甚慰。赏赐了曲府无数。私下召其入宫,放下龙威,说:曲爱卿幸苦了。

  虽然三皇子是南缺杀的,善后是东暄做的,皇帝的病也是西魅医的,可是他们都是璇玑阁的人,本就不应该插手朝堂中的事,虽然东暄亦是齐梁的二皇子齐煊,可是普罗大众包括皇帝都认定齐梁的三皇子早在三年就薨了,所以他们一行人是不能浮出水面的。一切的丰功伟绩自然都包罗在了六皇子齐煜的头上。

  据说皇帝现在万分宠爱六皇子,有意封他为新储君。

  淮京所有的事情都处理的妥当,璇玑阁的人也要离开这里,回去复命了。

  临别前,曲相湘偷偷的回了一趟曲府,他拉着南缺,两个人夜潜了曲府。

  她曾经从这个门进出过无数次,大多数时候曲勉不让她出门,她就翻墙偷偷地溜出去。可是如今,她却要想方设法的飞檐走壁的溜回来。

  南缺带着她穿梭于各房的房檐上,夜深了,可是几处院子还都灯火通亮。

  她先回到了自己的闺阁中,这个闺阁是她曾经住了十八年地方,本是想着自己不在,院子应该就空了才对,可是自己的房间却还是亮着微弱的光。烛火透过薄薄的窗纸,蕴出一片明黄。

  她们爬上了屋顶,小心翼翼地揭起了一片瓦,透过缝隙,看清了里面的模样。

  屋中一位穿着碧色衣衫扎着两只侍女髻的少女正坐在桌前的烛火下,一手拿着合着红布的卷绷,一手拿着绣花针,口中还念念有词。

  “小姐你送嫁为什么不带上椿怡啊,现在落得椿怡一个人守在这大院子,怪害怕的,不过估计我也守不住几天了,老爷已经给我许了人家了,明年开春我就要嫁过去了。椿怡最后还是没能亲自送小姐坐上这花轿。虽然椿怡难过小姐离开了,可是椿怡觉得你一定是去寻这三皇子了。”

  曲相湘看着椿怡神色有些动容。

  椿怡自小就侍奉她身边了,为人不算伶俐,甚至有些傻气,但是忠心不二,做事也算勤快,曲相湘之前总是闯祸,夫人姨娘们骂不得她,便总是拿椿怡出气,可是椿怡总是一脸傻笑骄傲的对外说:“我家小姐是全淮京最貌美切最有才气的小姐。”

  当初宫中传旨要曲相湘去给长安做新嫁娘,椿怡哭着喊着要跟着去,可是曲相湘还是没有带她。因为她从未把她当作下人,更不希望她平白的陪自己去异国他乡受这份苦。她走之前叮咛着曲勉给椿怡找一户好人家。向来他父亲也从未食言。

  “再去看一眼我父亲我们就回去吧。”曲相湘轻轻的又将那片瓦补了回去,小声的和一旁的南缺说。

  南缺也不作声,只是架起曲相湘又飞檐走壁了几户院子。

  曲勉有一个习惯,他睡觉一定要抄送一遍《二十四礼》。

  曲相湘如法炮制在曲勉书房上方开了一片瓦。果不其然,曲勉坐在案前,略微苍老的手却有力的拿着笔杆,一字一句认真的写着。

  丁管家在曲府多年,与曲勉的关系亦仆益友,这么多年一直帮衬曲府打点上下。曲勉的书房是不允许别人进入的,连夫人姨娘都是进不得,而丁管家是唯一能进入的人,也都是由他来为曲勉研磨。

  “老丁啊,我昨日梦见湘儿了,她怪我,她怪我啊!”曲勉还不算是老年,可是这么多年官场的洗礼,也让他尽显老态了,曲勉是个文人,不比武将的魁拔,背不是那么挺直,人也略微的肤黄消瘦。

  曲相湘听到他苍哑的声音,内疚无奈的说着这句话,鼻尖不由的一酸。

  丁管家手下不停的研着磨,语速平缓的说:“老爷别多想,世人不是常言,梦与实反之么,你梦见二小姐说怪您,那就是她并无怪您之意。”

  “可是我怪我自己啊,当初圣上提议要湘儿给长安公主做新嫁娘,我本是可以拒绝的。如果我当初拒绝了,怕是湘儿就不会。。。唉”曲勉长叹了口气,笔下的字迹都微微有些颤抖。

  “老奴相信小姐在天之灵一定会体谅您的良苦用心的,途中遇险实属意外,老爷原意也是想让她脱离虎口啊,三皇子一直觊觎二小姐的美貌,三番五次向圣上求亲,圣上都是拒绝了,想必也是看出来他心术不正。”

  曲勉停下可笔:“是啊,圣上对湘儿也算是关照有加了。到底还是三皇子坏了我们湘儿的大好姻缘。当初圣上将湘儿许给最中意的二皇子,可是三皇子生妒趁着战乱谋害了二皇子,圣上其实心知肚明,可是手心手背都是肉啊,他已经失去了一个皇子,不想再失去另一个了,所以也就没过多追究,当年我千挑万选为湘儿挑选的邝状元,是身价清白的一位人才,三皇子却设计污蔑他是前朝余孽,圣上明白个中缘由,却为平民愤无可奈何啊,护国公家的三公子更是死得冤枉,都是我得错啊。”

  “老爷切莫过于伤怀。”丁管家奉上了案边的参茶给曲勉,曲勉抿了一口却还是不能平复自己的愁绪。

  难以平复的还有曲相湘的震惊,这里面有太多她不知道的故事。

  她知道齐煊是齐耀陷害的,却不知连邝状元和护国公家的三公子也是,而追其缘由竟然都是因为自己。曲相湘三嫁亡夫,被世人诟病为天煞孤星,但是她一直觉得那是莫须有的罪名,可是现在看来,确是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还有一间她一直想不通的事,如今也落得个真相。世人都知道曲勉是极度宠爱她的,连她自己也是深信不疑,可是她一直想不通曲勉为何应允让她去做长安的新嫁娘。原来也是因为齐耀,原来是为了保护自己。

  这一点都不想曲勉的作风,这份爱藏的太深了。

  如果不是今日走这一遭,这些真相,曲相湘大概永远都不会知道。但是她知道,即使走了这一遭,还是有很多真相她不知道。

  “我们回去吧。”曲相湘失了神一般的说了这句话,南缺点了点头,带着她消失在茫茫夜色中,这次竟忘了补上那一片移开的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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