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机关门

　　曲相湘一行人来淮京的时候已经是七月中，当时的计划是他们几人救上东暄便速速回到阁中，毕竟曲相湘还不算是璇玑阁的使者，按规矩是不能随意出入的，如今允许她出来，已经是花阁主格外开恩了。

　　可是谁也没料到在淮京又出了这档子事，一来二去在淮京逗留足有一月余。

　　如今所有事情也算得到妥善的解决了，璇玑阁的众人也无需在这多加停留，几个人收拾好行装就打算即日归程。

　　淮京离着璇玑阁所在的靡靡峰路途算不得近，若是南缺西魅等轻功如燕之辈，怕是脚程三日也是足以。

　　可是奈何有曲相湘这等拖后腿之人，来的时候，每日没修的行进，还是足足多行进了复倍之时，还是南缺背着她才达到了这般速度。

　　再言，东暄亦不良于行，凭借着轻功足行俨然是不现实的。

　　所以归途时，六皇子齐煜为他们备了几匹汗血千里马与一架精轮马车。

　　这千里宝马速度也是不逊的，走上官道有个四五日便也能达苍山洱海。

　　他们一行人必须在七日之内赶回璇玑阁，因为七日后就是璇玑阁二十年一度的阁主继任大典。亦是璇玑阁排名第一的圣使南缺成为璇玑阁创立以来第九任阁主的日子。

　　说来也巧，祭典那天刚好是南缺身为圣使的最后一个任务，零级名帖护主曲相湘三个月时限到期的日子。

　　马车安置在了郊外，与六皇子辞别之后，一行人便去了郊外。

　　曲相湘与东暄乘车，钩吻驾车，其余的人均是骑了马。

　　曲相湘第一个上车，抬手轻轻的掀开了马车前的黑色门帘，瞧瞧的向车里张望了一眼，却忽然像是被人点中了腧穴一般，弯腰半蹲在轴台上，手掀着帘子，不再往里走上一步。脚下虽没有移动，但是眼睛却是直勾勾的盯着车厢里。

　　“曲姑娘为何拘谨在那里，烦请移步上车吧，过歇会儿该起风了。”曲相湘眼睛盯望的地方，一个身着黑色百褶凤尾裙的少女，正面上含着笑，端坐在车的一角。

　　少女半色清丽半色妖娆，像是个不食烟火的仙子，又似游戏凡尘的修行千年的精，一袭黑衣浊而不染。

　　曲相湘听得她如铃般的声音与自己搭着话，这才移了移步子，低着头进了这车里，转过身坐到车子的另一角：“没想到在这儿居然还能碰上难得一见的玲珑轩的晚晚姑娘。”

　　“晚晚倒是想的到能见到曲姑娘呢。”

　　曲相湘和晚晚一个人端坐在一边，搭着话，却也不看向对方。

　　“这玲珑轩没了花魁姑娘，怕是生意不好做吧。”

　　“劳曲姑娘忧虑了，晚晚能当上花魁，那是各位客官抬爱，徒有虚名，晚晚真是愧不敢当，玲珑轩的其他姊妹，比起晚晚要更出色的多。”

　　曲相湘与晚晚的话没搭上两句，车前便有着木械吱吱作响的声音。东暄在钩吻的帮助下竟是连人带椅一同上了马车，还应声称赞道：“晚晚姑娘谦虚了。”

　　马车经过的些许的改良，中间是没设坐席的，东暄的轮椅本是件大物，但是奇的是，东暄居然不费吹灰之力把轮子折了过去，椅背也压下几分，本是一张大椅，三两下居然变成了一个精小的木扎。刚好嵌在这南北凹进去的空隙中，想来马车也是为了他改的。

　　曲相湘是亲自坐过轮椅的，在璇玑阁的时候，当时南缺说是从下面借予的，曲相湘还不知道其中的意思。

　　东暄是璇玑阁排名第二的圣使，殿居就位于南缺之下，如今向来便是与那里借取的。当时曲相湘便觉着这带轮子的木椅甚是新奇，以椅代足依然能步下生风，可是曲相湘也没有细细去研究这轮椅，现如今看了东暄将椅子折成精小的模样，竟是看的有些入迷了。

　　她的好奇心止不住的泛滥：“这轮椅竟还有这般用法？当真是绝了。”

　　自那日起东暄便再无和曲相湘提及要她留在淮京之事。曲相湘心思不细，便也没有一直耿耿于怀，说及就忘了。

　　东暄一如既往的用着温柔的目光一脸宠溺的看向曲相湘：“绝不绝在于他对于使用者的价值，对足下健全之人来说，不过是一多余的死物罢了。”

　　“但是这环环相扣的设计真的很令人震撼啊，设计者一定是个才华盖世的大师。赛过鲁班等能人巧匠。”曲相湘丝毫不掩饰自己好奇的目光，嘴上也是止不住的赞叹。

　　东暄扯着嘴嬉笑：“这样那还多谢相湘你的赞誉了。”

　　“哪里哪里。”曲相湘一时间还没有反映过，片刻后才瞪大眼睛转过头，难以置信的看着坐在她身旁的东暄：“这是你做的？”

　　东暄看着她好奇又乖张可爱的模样，笑的更欢了，边笑边摇头：“可不是我做的，我可是没有这般手艺，虽然机械图纸是我设计绘制的，但是正如你所言只有鲁班一样的大师才能制出如此精妙之物。”

　　曲相湘扑闪着一双水灵的杏眼，一脸天真的问：“那是何等神人？”

　　坐在东暄另一边的晚晚缄默了许久却突然开了嗓：“放眼整个江湖，能有如此工匠手艺的怕是只有机关门才做的到了吧。”

　　方才曲相湘许久都没抬眼看晚晚一回，听到这句，却止不住的好奇：“机关门，何为机关门？”

　　“机关门，亦是这外八行的一行门当。”

　　机关门是一个以造价销器为手艺的门派。现在传承之所便是位于越过靡靡峰的木棋谷，谷主唤作尉迟殊，是鲁班的第三十八代传人。谷中人数惜微，并不追求武功路数，内功心法。若是单打独斗，怕是连一个习武的孩童都是不敌的，但是机关门的厉害之处在于凭借机械一招制敌。

　　机关门的机械五花八门，威力不等。

　　大到机关遁弩，各式的暗器弩器，冷兵热火，他都能制造。其种类繁多，令人琳琅满目。但是箭弩经过不同的分类组合，涉及钻研，就足有八百余种。其中威力皆是惊人。

　　小到车辄桌椅，所需的一切器具，用具工具，他亦都能制造。只要绘图精良，天下没有机关门不能再造之物。

　　璇玑阁与木棋谷相隔甚近，素有往来。阁中许多机甲之物皆由木棋谷提供，而作为交换条件阁中必须派人庇护木棋谷的安全。几百年来皆是如此。

　　听闻尉迟谷主先人留下许多珍贵的机甲，但是许多再造之术已经失传。其中就有一物唤作木琉璃。

　　传说一方琉璃碎，燃尽百里花，威力之大，不可估量。

　　尉迟谷主苦心钻研数年皆不能解其制法，直到三年前东暄去了璇玑阁。偶然见得此物，一语道破多年迷，使得木琉璃又能再试。

　　尉迟谷主欣赏东暄的才华，与其成了忘年交。并亲自为他操刀打造了木轮之椅。

　　璇玑阁是传承于索命门一脉，旨在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事实上但凡是职业为杀手的人，都算是索命门中人，只不过由祖辈传承的心法，技艺唯独璇玑阁一家。

　　曲相湘还不算是璇玑阁中人，也没谋财害过命，严格意义上讲还不算是索命门中人。

　　但是她确实地地道道的蛊门弟子。其实现在再谈蛊门，很多人都不知所云，因为蛊门本在巴蜀苗疆一带，传承的方式也是宗族血亲，再一百年前蛊门可算是令人闻风丧胆的门派。但是忽然有一天苗疆蛊地居然一个人都不剩了。蛊门后代去哪儿了世人皆是答不上来。但是蛊门是血亲传播，母系后代生来带蛊，也只有她们知道蛊门后人的真是所在。传承曲相湘蛊术的北桃就是知晓□□的少数人。

　　早年曲相湘也和红娟门的女使学过三两技艺，虽算不得弟子，倒也见识过其精湛的技艺。绝对不是市井之人刻板认为的变戏法那么简单。

　　晚晚的过去与璇玑阁有什么关系，曲相湘并不知情。但是曲相湘知道晚晚也是属于外八门的一脉，名唤兰花门。想着玲珑轩那些妓子，隐匿着的多是兰花门的人。

　　盗门飞檐下斗，蛊门驱虫走尸，机关门造甲销器，兰花门妩媚惑心，巫门神调驱邪，千门神秘叵测，红手绢变化相宜，索命门杀人迫魂。

　　这江湖外八门，曲相湘也算见识了半数之多。但是她依旧不能确信自己是否身处江湖。

　　江湖之大，众说纷纭。

　　有人说江湖在天地之间，山川河流，水木花鸟皆是江湖，武林门派倚山而居，五岳昆仑，峨眉少林，就连大隐于市的璇玑阁也选在高不可攀的靡靡峰上，山高谷深立于天地。

　　有人说江湖在生死之间，刀光剑影，快意恩仇皆是江湖，持一柄利器，传一门绝学，仗剑天下，生为求绝世，死不憾曾存。虽说冤冤相报何时了，但是有血有肉才有江湖。

　　有人说江湖在你我之间，形色众人，一砖一瓦皆是江湖，外八门便是这样的江湖。

　　虽然江湖有言，江湖中人不得干预朝堂之事，但是江湖却不是与朝堂与世事隔开的江湖。

　　大多数武林门派一生的追求都是人间正道，武功盖世，一统武林。

　　外八门虽然各有千秋，但是他们都奉承着一个道理就是江湖即人海，生为人，即一生为人。

　　虽然这为人之举有善有恶，有好有坏。

　　但是他们的追求不是绝世于普罗大众，而是融于世事人间。

　　江湖中说他们是一个门派，世人却说他们只是一个行当，莫不过不计入三百六十行之内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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