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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悸动


  下午的课业就是传说中的学打架,本是我和小九最为期待的,但午后姒少康总要回他的重夏殿去处理公文,没有了能遇见他的憧憬,总归会无聊些,再加上默禹这个老师绝非凡胎,有了该奇师,一切都变得和想象中不一样。

  最初还是正常的练刀练剑练枪,精神头儿的确是要耗费些的,咱得盯着对方的动作,时时刻刻做出反应,毕竟对练的人是我和小九,都有些武功底子,不是那些闭了眼都能随意拿捏的软柿子。

  不知道默禹是否受了此等说法的影响,反正后来他发现我们学艺渐精,不再像初学时那样手脚笨拙,能让他时常嘲笑两句,他就变本加厉,居然真的蒙了我俩的眼睛,让我俩摸黑打。

  这回可头疼了,没了眼睛,要如何判断方位,如何抉择招式?只得用耳朵听,用鼻子嗅,用全身汗毛去感受。我耳力好,初始的不适过后尚可勉强一战,小九就比较惨,常常打着打着,浑身汗毛炸立,据默禹说,能在五米开外模模糊糊看到一层黑雾笼罩着他……

  光是一个蒙面盲打还不足以取悦默禹。

  打着提升我们生存能力的金字招牌,默禹捣鼓出了一堆匪夷所思的训练方法。

  新奇有趣者有之。

  比如为了提升准头,他会在小树杈上放块小石头,让我们用另一块小石头给打下来。小九身为“准头不足力道有余”之流,因此打折了不计其数的小树杈,打飞了不可胜数的鸟窝,还好我早已提前将里面的鸟蛋都掏出来煮了吃掉了……

  再比如,为了增加反应力,他会让我们背对着他,金鸡独立在小木桩上,不定时朝我们发射暗器。我的耳力还能勉强听到暗器飞来的声响,作出反应,小九则完全不行,默禹从他的脚踝开始,一路打上去,直到小九连屁股都红肿一片,不得不趴着睡,才能凑合接住几次……

  惨绝人寰者有之。

  比如把我俩摁水缸子里练憋气,支根树枝吊在崖边练臂力,再喂点小毒调节体质,总之,有了默禹后,生活变得丰富多彩的多,惊心动魄的多,我把默禹的所作所为记录在案,小九把它们排了个序,称之为“默老头子的十大恶行”,后来被默禹发现,强行改名为“恩师默禹的十大奇思妙想”……

  待我俩好不容易熬到晚饭,好不容易从饭菜中得到一点安慰,可怖的夜课又降临于世。

  素云院的夜静谧祥和,于我而言却是昏暗阴森。

  院外,华儿陪着染娘闲庭踱步,预备消完食就回去安眠。

  院内,油灯明晃晃地闪,默禹阴森森地笑,开始讲一段不知道从哪儿来的野史。

  上古传闻、各地异事还有神仙们的八卦,他信手拈来,这些我本可以听得兴致盎然,如果话毕我不用发表那一长段听后感的话。

  这听后感是个烦人活,不是随便扯两句就能应付过关的,局势要点评,局中人如何想的也要费心去猜,还得推演事态的后续发展。据说我在此方面天赋异禀,尤其擅长猜测人物之间匪夷所思的关系,但事实时,但凡那野史中的一男一女或者几男几女间有那么点关系,默禹的脸上就会蒙上一层诡异莫名的笑,眼里还会闪烁贼兮兮的光芒,所以压根不需要我通过剧情去分析……

  既然默禹认定了我精于此道,便对我有了高要求,若是哪天晚上我讲得不够好,他也不甩脸色给我看,只是回头会去趟重夏殿,将我的表现和颜悦色报告给姒少康。

  按理说,姒少康其实也就是个弱冠之年的男青年,所谓官职,不过一庖正罢了,也没什么可怕的,我第一次见他也不觉得他有什么可怕的,我甚至还发现他笑起来挺和煦挺养眼的,但时间越久,越是发觉他手下那群丫头婆子小厮对他一个比一个敬重,膜拜仿若神明,在四周氛围的默默影响下,我俩也意识到了姒少康的可怕。

  他对你和善,你便觉得春风拂面,乐铃声在耳边轻盈回旋,可他只要稍稍严肃些,你只觉莫大威压从天而降,压得你一动不敢动。

  我向来擅长虚与委蛇,屡屡面对姒少康都表现的临危不惧,让重夏殿的丫头婆子日复一日对我崇拜有加,可面皮拿捏得再好,我也不得不承认,每每被默禹打完小报告,我藏在胸腔里那颗小心脏,都会因为恐慌扑腾得欢,而对于即将见面的姒少康,也会从平日里的惊喜变为惊吓。

  是以,我不得不绞尽脑汁去琢磨默禹的故事,思索那人与人间、事与事间环环相扣的奥妙。

  听故事自然好玩,可每次都带了任务去琢磨,便很不自在。

  三年时光里,夜课逐渐成为最令我头痛的存在,我总是无比希望有一天默禹能江郎才尽,再吐不出什么故事野史来。

  但默禹的脑子不知道怎么长得,里面的故事野史多的令人叹然,跟老河吐口水似得,每天给我吐一点,吐了三年了没见着尽头。

  夜课不得不继续上下去也就算了,比之听后感,更令人懊恼的是小九同志。

  小九曾说,他要和我一起学打架,我以为那“打架”是个统称,日后我需学点什么,他也会与我一道。

  谁知,小九说一不二,他说学打架,便真真只是学打架。一到夜课,他就把自己划为旁听人士,非常不敬业,常常听了一半就开始打瞌睡,等到我发表听后感之时,他多半已经睡着了。

  鉴于他白天跑圈时已然补过眠,此时再睡,就比我多了太多好梦时光,我很不满,并向默禹了表达我的不满。可是默禹从来不说什么,不踹他,也不会再第二天叫他多跑两圈,简直是在光天化日之下包庇人。我又去向姒少康控诉默禹的不公,姒少康拍拍我的头,指向窗外,问我那些鸟蛋都是被谁偷偷吃掉的……

  于是,我不得不瞟着默禹黑咕隆咚喜欢瞎转悠的眼眸子,听他絮絮叨叨讲故事,乖乖思索听后感,再不敢有所反抗。

  年岁渐长,默禹越来越懒,一开始他是全天陪同的,敬心敬业,后来他乏了,早上派了华儿来监督,下午他来瞟两眼,搬张椅子在一旁开始睡大觉,睡醒了再指点两招,简直懒得令人发指,跟小九一模一样的德性。

  不过默禹犯懒也有好处,比如华儿从来不为难我,她只针对小九。

  可居然有一天,默禹连晚课都给省了。

  我还记的很清楚,姒少康第一次来代课的那天。

  那天的前一天,默禹给我讲到炎帝姜朱襄被黄帝公孙轩辕所伤,回天上养伤去了。剩个蚩尤留下来和黄帝单挑。

  众多奇闻异谈里,我最爱听的就是炎帝、黄帝和蚩尤的故事,每次听到他们的名字,总感到体内一股股热流莫名翻涌,暖上心尖。更神奇的是,只要是与他们有关的故事,我推演起来就会格外容易,一猜一个准,就好像那些事早已刻在了我的骨血里一般。

  所以对于那晚的到来,我非但不抵触,还眼巴巴得紧,颇为乖巧地收拾了屋子,甚至替默禹倒好了酒。

  做完这一切,我在小九不甘的目光下啃完一个大桃子,便忒期待地歪在床的一边。小九因为我有桃子吃却没分给他而愤愤不平,也选了个角落歪倒下来,打算从课前至课后,把瞌睡打个连贯完整,以此来回报我。

  脚步声极稳极轻,由远及近。我从小便耳力极佳,小九没什么反应,我却听得分明,暗自纳闷,默禹是个放荡不羁的性子,走路从不肯好好走,步子向来闲散,今儿怎的肯这么稳稳当当地走?

  门被推开,黑暗席卷大地,一片平静下我只觉罡风四溢,凌绝天下的威压横扫而来,小九忍不住从瞌睡中惊醒过来,“扑通”一声,他跪倒在地,闷声道:“拜见大人。”

  姒少康默然点一下头,身后已有懂事的丫头帮忙关了门。

  姒少康静默的时候,气场特别强大。

  就算他并没有刻意拿气势压人,也没板了脸,我和小九还是僵僵坐着,不敢多言。

  他沉默了片刻,大概自己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可怕,突然打破僵局,问我:“今日是你的十岁生辰?”

  “是。”我低头应了,对这个开头颇感意外,同时回味了一下那个桃子的味道,那是默禹送我的生辰礼物。他拿出来时我双眼放光,默禹却忒嫌弃地埋汰说就这么个小破桃子你还稀罕,你这是没尝过蟠桃园的大桃子,那滋味……

  这几个月来我的耐力突飞猛进,不仅仅指跑圈儿上的耐力,还有忍受默禹碎碎念的功力,我已然可以充耳不闻了。

  我想着难道姒少康也要送我生辰礼物?小激动刚刚冒起来,他已经飘然转身,仿佛刚才什么也没问般端坐在床沿,双指挑起案上的青铜方彝,放在鼻下片刻,又放了回去。

  他这一连串动作弄得我又失望又诧异,可偏偏他的表情摆在那儿,不容置疑。

  在我想问又不敢问的愣神中,脑门心吃了一记爆栗,我哎呦一声,捂了头幽怨地看他。姒少康这厮竟毫无反应,只是语气淡然问道:“对于寒浞,你知晓多少?”

  什么意思嘛。

  他的音色极佳,声线里却带了几分与生俱来的冷意,平日里还好,说正事的时候总是给人无形压力。我怀念了一下老河吐故事的默禹,知道今日是听不成黄帝炎帝的八卦故事了,只得将那段历史粗粗回顾了一番。

  “寒浞父母自小娇惯他,他亦自小胡闹,不知悔改。十三岁被寒国族长驱逐出境。此后,他跟随后羿,权倾朝野,并与后羿之妃纯狐通奸,杀死后羿,夺位称王。相王十九年,寒浞发起第一次偷袭,对夏后氏族大开杀戒,此后他集结兵力,分而治之,各个击破,寒浞四十岁时,大夏正式亡国。”说完又想了一下,补充道,“不过他能打下江山不完全是他的功劳,不提纯狐,就说夏寒的两次大决战,第一次攻打弋邑,寒浞和次子寒戏只是在夏都虚张声势,主力部队是长子寒浇带领的,第二次淮河之战,又是因为有着寒浇的水军才能大败斟寻首领姒木丁,占领斟寻。所以我觉得……论阴谋诡计,寒浞是个中翘楚,可论作战悍勇,应是其子寒浇更胜于他才对。”

  这段历史是大夏的耻辱,虽然夏朝亡国后姒少康才出生,可我知道,对于这段历史,没有人比他了解的更透彻,也没有人会比他更心痛。

  我小心翼翼地观察他的神色,发觉他的神色果真有些古怪,我不安地抿唇,他挑眉道:“你很看好寒浇。”语气比神色还要再古怪三分。

  我讷讷不知言何为好,他怎么不纠结于大夏血泪史,反而来关心我看不看好于寒浇呢?

  “嗯……我觉得……他挺厉害的……”

  “他武力超卓,有勇有谋,极为警觉,要打败他绝不比打败寒浞容易。”姒少康给出了一个极高的评价,然后口吻平淡地问:“如果让你嫁给他,你有没有信心拿下他?”

  我五雷轰顶:“啥?!”

  姒少康不紧不慢地将眼风扫过来:“寒家有三大势力,斟寻的寒浞,过邑的寒浇,弋邑的寒戏,我曾说让你潜进寒浞军营,你以为是去哪个?”

  我知道自己应当冷静,可当他那么平淡又冷漠地说,让我嫁给寒浇,我只感到心口被狠狠一揪,无论如何也无法冷静。

  我定定地看他,不明白自己这是怎么了,但他刮来的凉凉眼风还是让我寻到了理智,我用指甲死命的掐了自己一把,终于能正常的思索他的话。

  我将潜进哪个军营?

  寒浞已经上了年岁,大多事都交手给了两个儿子,兵权名义上还在他老人家手上,可实际管着的是寒浇寒戏二人。寒浞许是害怕亲儿子造反,将兵力铺的均衡,让俩儿子互相牵制着。不过这个均衡也不是一水儿平的,寒浇论勇论谋都胜过弟弟寒戏,寒浞也理所应当更器重他一些。

  寒浞在斟寻给自己留了四万守城将,给了长子寒浇七万,次子寒戏六万。这些兵卒中,寒浞自己的常年蜗居在一处,安居乐业又耀武扬威,早没了血战的气势,到是俩儿子,一路征战,把手底下的兵练得杀伐悍勇。这其中,寒浇的四万水军由盛。

  寒浞十九年淮河之战,也就是我刚刚所说的夏寒第二次决战,是寒浇率领着当年还仅有区区三万的水军对战姒木丁五万斟寻夏军。淮河水深流急,寒家水军却如履平地,直接凿穿了对方的战船。姒木丁苦苦支撑,还是被寒浇夺了首级,五万斟寻士兵几近屠尽。

  那一战,血水染红淮河,宽广的水面尸体沉浮,血腥味数月不散。那一战,斟寻氏灭族,千疮百孔的大夏再也抵不住寒家的强势进军,第二年便亡了国。寒浇功不可没,被寒浞封为过王。过邑水军之骁勇,自此举世皆知。

  过邑无法硬撼,如果有人能近寒浇的身,偷出战图,甚至寻机杀掉寒浇,灭邑就会变得容易得多。

  可他为人警觉,所用之人皆是自他少时便追随于他的,一个素未谋面之人想近他的身,何其难也。

  唯一的办法或许就是,嫁给他。

  我只觉手脚冰凉,默禹第一次将我介绍给姒少康,说的便是这丫头长得不错,恐怕他们从一开始便抱了把我嫁给寒浇的想法吧。

  为什么当时的我没有听懂呢,可就算我在一开始便知晓,与如今这般心境又会有什么区别呢。我从第一次听到姒少康弹琴,第一眼见到他,便有一种异样感觉在心底生根发芽,如今它长大了,撑得我好难受。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努力扯出一个笑:“我知道了,你要我潜进的是过邑寒浇驻地,或者说,过王宫。”

  当我说出“过王宫”三字时,他刚好眨了下眼,那双重新睁开的眼静如止水,毫无波澜。

  我忽地很不想再提及寒浇,趁他还未开口,急忙说道:“刚才不是在说寒浞么,怎么全给扯到寒浇身上去了?”

  他眸色微动,从善如流:“你认为寒浞是好人还是坏人?”

  他的问法让我吃了一惊,天下王者,从不会有单纯好坏之分,好人坏人这种说辞,该是市井街巷没文化的混混们用的,姒少康不是这么简单幼稚的人,他故意这么问我,定是看我入不入套,会不会在二者之中挑选一个回答。

  唇角一扬,我抬头道:“寒浞是个枭雄,他聪明异常、心思缜密、武功高强,但同时,他心狠手辣、自私暴戾。比如他当年敬重后羿,在追随后羿时,就很懂得抓住机会。知道自己名声不好便小心谨慎,知道自己身强体壮便将其发扬光大,多次参与对诸侯的作战,让后羿对他青睐有加。他非常懂得怎么讨好后羿,美酒美色齐齐上贡,再加上和纯狐合谋,使他在后羿那里升迁极快,说明他绝对是个人才。但当他被后羿发现与纯狐通奸后,他会当机立断杀死后羿,会将后羿剁成肉酱,掺上□□逼迫后羿的臣子吃下,又说明他暴虐无情。”

  我停下踌躇要不要把最后一句话讲出来,姒少康开口替我做了决定:“说下去。”

  只好咽了口唾沫继续说:“我唯一不解的是,寒浞居然在事成之后没有杀了纯狐,反而娶其为后。如此深情,不像我所听说的寒浞。”

  姒少康突然变得高深莫测:“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门,以后你会懂得。”

  我看向他的脸,烛火簌簌跳跃,他端坐在颤抖又梦幻的光幕里,身后蒲草纹路安谧祥和,他微微扬着下颚,目光直直落在我身上,却是如同柔和月色般,轻轻柔柔笼罩下来,温柔里带点冷厉。

  脑海里突然就涌进另一幅画面。

  黑布蒙眼,看不见对方的一招一式,掌与拳的相击却愈来愈快。

  我觉得很不对劲,我与小九对练已久,对他的招式套路十分熟稔。他的力度、耐力均在我之上,准度、灵活却不及我。可对面这个人,虽然师出同门,招式相仿,但不过十余招我便发觉,他的武功绝对比我高上不止一星半点。

  也许还不如默禹,但光论灵活犀利便是小九绝对做不到的!

  百招未到,我已完全落入下风,体力逐渐透支,接招越来越勉强。对方却未有收手之意,拳风强劲袭来,我侧身避开,顺势扣住了他的手腕,将自己与他拉近。

  “姒少康。”

  极轻的一声,只有他与我能听到。

  手中的腕微微一顿,我趁机扫腿一勾,把他带的一个踉跄。

  远处传来默禹哈哈不止的大笑声:“哎呦喂姒少康,大名鼎鼎的姒少康啊,不是亲眼看到我还真不信,你居然,你居然被这个小丫头给……哎呦笑死我了……”

  我死命抽搐着嘴角,一把扯掉脸上的黑布。眼前的男人很有几分懊恼,小孩子似得瞪着我:“你怎么知道是我?”

  我摇头晃脑假装不解:“啊?你说什么?”

  他好笑又好气的背着手瞧我,一双眸子悄悄染了色。

  秋水凉瞳鸢尾香,那双眸子里的色彩,与现在的目光一模一样。

  为什么我会一直记得他的琴音,为什么我蒙了面也晓得是他,为什么我听他说要把我嫁给寒浇会那么难过。

  我不知道自己懂了些什么,但我知道,不一样了。以前的我,现在的我,不一样了。

  微微垂眼,他的声音自上空传来,应是不远的,我却听得缥缈。

  他道:“子午,你不要被别人知道了你的命门。”

  我尚有疑惑,却惯性地应道:“好。”

  他似乎挺满意,露出了一些很少见的神色:“你答得很好。”

  我诧异得紧,晃神间不明白一个好字好在哪里。姒少康又道:“在你眼里,不会因为寒浞与我有仇就将其贬得一文不值,看待一个人就应该如此。当年父王本有机会与其一战,却迟迟不敢动手,反而给了寒浞时机养精蓄锐。夏后氏族均对寒浞恨意冲天,将他比作九幽地狱的恶鬼,认为是老天不开眼才让此等小人得志,其实不然。寒浞此人,其计其谋,其智其心,均远超父王。他能赢,不是偶然。”

  的确,寒浞和纯狐,相王和王妃后缗,双方间的博弈,无疑是后者输得一败涂地。

  姒少康说的极平静,与局外人别无二致,唯有睫毛翕动,泄露了点少年人的冲动,他只停了一瞬,将语调压得更平更淡:“我要赢他,也绝不是一句名正言顺,一番义气豪气便能成功的,所以我们必须稳扎稳打,不能冲动。”

  我心想其实灭一个寒浞挺容易的,寒浞都六十几了,该是化成黄土一抔的年岁了。姒少康要是肯耐心等,肯定等到寒浞灰飞烟灭之际。

  可姒少康似乎从未考虑过这个方案,他终于也与我一般微微垂头,有了不敢面对姿态,轻声呢喃:“可怎么会不冲动呢。母后为了能保我,堂堂一国王后,去爬狗洞求生……”

  “这不算什么的。”我脱口而出,为了活下去什么不能做,娘亲还是个神仙呢,不是照样带着我在街头行乞。可我说完就后悔了,他这么沉稳的一个人,说到后缗王妃时却有微微动容,该是非常在意的吧。

  果然,他猛地抬头,眼里波涛汹涌,能将人的呼吸瞬时扼住,我有些紧张,却不似平日里那般真的恐慌。他在意,我也在意,不能因为他是夏后传人,后缗爬次狗洞就是惊天大事,我是个街头小混混,我娘亲行乞数年就是寥寥小事。

  我们的身份差异再大,娘亲于我和后缗于他的意义也绝不能有高下之分。

  他的双瞳深黑一片,我在里面望见了自己,微蹙着眉,没有任何表情的脸倔强扬起,直面他眼中的巨浪。海潮在没有颜色的沙砾前渐渐退去,他又恢复了往日神色:“比惨没有意思,子午。至亲之人,受什么苦,都是一样,一样不能忍受。”

  我垂下眼睑,暗淡无光。

  他说的没错,可是,他有仇可报,有敌可杀,而我呢,我就算杀尽天下乞儿,也无半分意义。

  他大概是懂得我的无措,目光微转,将话头儿也转了:“寒浞四十岁亡夏,你说,我四十岁,可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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