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七〇章 黄牛党

　　张行天告辞出来后，法万通和明律阁又商量了半天。张行天捅破了他们的思维误区后，等于是找到了努力的正确方向，其它的细节问题，自然难不倒他们。即使是税额，因为明律阁打定了要拉拢铸剑门的主意，也主动提了一个让法万通都预料不到的优厚数字。

　　第二天就是明思域的生日，一早起来，张行天便陪着她，把普陀仙山中最有名的地方都看了。比如主峰的显形法栏、摔死了生天富的坠仙崖，还有那几个大名鼎鼎的洞天仙府。别人可能不行，但有张行天领着，即使是洞天仙府，那也是一路绿灯。当然，定亲的消息，自然也要第一时间告诉明思域。有了这个名分，手眼温存之际，张行天就更理直气壮了。

　　接近中午时，两人正依偎在飞云洞天轻纱般的云雾之中说悄悄话，享受清凉的海风呢，却听到看守飞云洞天的那个金丹教习在问话：“什么人？”

　　飞云洞天自然也有弟子看护，不过那看护的金丹教习却是在登顶巨石顶部石梯的一侧。虽然距离不远，但有巨石隔着，张行天和明思域是看不到他的。当然，他也看不到张行天和明思域的腻歪模样。

　　“禀师叔，弟子是茗潜峰的，特来寻找峰主。”

　　张行天一听是宁珏的声音，便开口说道：“宁珏，你稍等会，我马上过来！”

　　茗潜峰上多了七名金丹，可能唯一的坏处，就是宁珏等人的辈分降下去了。原来他们都直接算张行天的弟子，现在却是分别挂在那七名金丹教习的名下。不过在茗潜峰，传授法术有仙学的保证，修炼所需的资源则有附峰的统一支持，这种师徒关系，名份远远大于实际内容。

　　半响后，张行天出现在宁珏面前，问道：“怎么了？”

　　明思域也跟着出来了，脸红红地站在张行天身后两步远的地方，颇有点夫唱妇随的架势。

　　宁珏弯腰施了一礼，禀道：“打扰峰主了，不过附峰有点事，各位师叔不知该怎么处理，又比较着急，所以让我来请示峰主！”

　　茗潜峰出的事，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几个弟子打起来了。并且参与斗殴的，还都不是茗潜峰自己的人。

　　具体的根源，就是因为茗潜峰最近推行的仙学。仙学推行一段时间后，已经在铸剑门中造成了很大的影响，其他附峰的弟子，来茗潜峰听课的越来越多。热门一点的课程，早就供不应求了。

　　为了保证茗潜峰弟子的听课机会，所有课程的座位，都是在满足了茗潜峰自身的需求后，才拿出来给外峰的人。这样一来，热门课程就更紧俏了。外峰的弟子，想得到热门课程的入场券，必须提前到茗潜峰排队。因为课程越来越热，排队的提前量也越来越多，甚至有人开始连夜排队。

　　在这种情况下，就催生了张行天所熟知的一类人：号贩子，或者说黄牛党！要知道，普陀仙山足有百余里方圆，对练气弟子而言，走起来还是很费劲的。离得远的附峰，弟子们要来排队，难度自然更大。因此，有些离得近的附峰弟子，就琢磨出了这么一条挣灵石的路子。

　　可见人的智慧，真的是类通的。张行天一边感慨，一边继续了解细节。他还不太想为此回去一趟，想着搞清楚后，把处理意见让宁珏带回去就完了。

　　茗潜峰的号贩子刚刚出现，挣钱的方式也很原始，就是依靠地理优势，辛苦点早早过来排队。如果是自己喜好的课程，当然就是自己听了，如果不是自己喜欢的，就可以把排队的位置让给别人。这个让，自然是有代价的，具体多少灵石，就由双方商定了。所以说这还是初级的黄牛党，要不然，各种课程的黑市价格，早就形成潜规则了。

　　这种情形，张行天预料到了。他曾经亲自提出要求，发放的听课凭证上，必须注明听课人的身份。可人家直接出卖队列中的位置，就不是听课实名制能够解决的了。张行天考虑得再完善，也不可能预见到所有的细节问题。

　　今天的热门课，乃是柳亦如的美容养颜法术系列讲座，重点介绍的，就是相耐儿的使用方法。这堂课的内容，还是张行天给柳亦如加的私货，本来柳亦如的重点，还是在美容法术方面。要知道，连张行天自己都承认，柳亦如的皮肤，还在明姐姐之上的。

　　这个课程的受欢迎程度，比起决阴阳的阵法讲座和乐俊毅的御剑技巧讲座，还是要差一些。铸剑门中的女修比较少，追逐美容课的绝对人数就不多。可是，柳亦如也拥有一批死忠的拥趸，男的女的都有。并且柳大美女也有些炫耀的心思，平时如果炫耀，估计还要被师父责骂，可在小师弟的课堂上炫耀，是没有任何风险的。相反，还有一笔灵石可挣呢！尽管这点灵石，还不放在柳大美女眼里，但毕竟是自己劳动所得不是！

　　小齐并非柳亦如的拥趸，他是临近茗潜峰的虎门峰上的一名练气三层弟子，也是这条发财门路的发明人之一。靠着这条门路，他已经挣取了近一千灵石。小齐的月例也不过五百灵石，现在熬几次夜排队，就得到了相当于两个月的收入，当然是乐此不疲了。

　　小齐今天来排队，还带上了自己心仪的一个同是2053届的女弟子小易。小易则是柳亦如的拥趸，也是虎门峰的，比小齐更早一年晋入练气三层，所以说实话，不是很看得起小齐。不过小齐挣了额外的灵石后，买了不少小女生喜欢的东西给小易，还帮着小易排过柳亦如美容课的队，两人现在的表面关系就亲热了许多。

　　大牛也非柳亦如的拥趸，他是普陀仙山最北面的白头峰上的一名练气三层弟子，也是2053届的。大牛本来不认识小齐和小易。白头峰大概是离茗潜峰最远的一座附峰了，大牛昨天吃完晚饭就往这儿赶，可到了后一看，队伍早就排了二百多人。柳亦如讲课用的自然是大教室，但也不是法万通后来特别安排修建的那个超大教室，总共也只有二百座位。大牛显然是没戏了，何况茗潜峰自己的弟子已经提前申领了一百座席。

　　大牛之所以来排队，是因为他有个双胞胎妹妹，名叫二妞，乃是比小易更为狂热的柳亦如粉丝。说巧不巧的，二妞也在白头峰修行。大牛长得五大三粗的，他的妹妹偏偏娇娇怯怯，与林黛玉也差不多。因为二妞身体不是很结实，大牛心疼妹妹，连夜就来排队，没想到还是晚了。

　　想着二妞正在路上赶来，自己却根本拿不到座位，大牛正在着急，就见小齐沿着队伍一路低声问过来了：“要号吗？”

　　大牛也是情急：“什么号？”

　　“当然是听课的号。我就排在一百多点，临时有事，听不了课了，可排了一个通宵，也不想白白放弃！你要补偿我一点灵石，我就领你排我那去！”

　　大牛虽然憨厚，警惕性却挺高：“你先领我去那看看，真能排进去，我们再商量！”

　　小齐是和小易排在一起的，他再插回去，有小易作证，旁边的人自然不好说什么。看到真是如此，大牛便开始和小齐侃价。刚好这时，二妞也来了。兄妹俩费了半天口舌，才用一百三十灵石的代价，换来了这个插队的机会，让大牛排在了小易的身后。

　　这四人一开始，还都说说笑笑的。一方挣了灵石，一方得偿心愿，自然都是心情不错。可没想到，眼看着小易拿到了听课凭证，大牛正兴高采烈地亮出自己的身份指环，就听到窗口里传出来冷冰冰的一声：“没有座位了，下次再来吧！”

　　大牛扒着窗台，瓮声瓮气地问道：“不是才一百多人吗？怎么就没有了？”

　　虽然茗潜峰抖落起来不过是最近的事，但窗户里负责登记的茗潜峰弟子，早就在排队的人面前养成了无比的优越意识：“我们茗潜峰的人不听课啊？告诉你没有了就是没有了！”

　　这小子说的虽然是实情，但语气确实太生硬，非但大牛受不了，连小齐和小易都开始帮腔：“那没有了你早点说啊！害这么多人排半天！”

　　负责这种事的，当然也是年轻弟子，既然是年轻人，难免火气大点：“你爱排不排，我也没请你来！”

　　这话一说，外面没能排到听课凭证的人就都不干了，围着窗口嚷嚷起来。不过倒也没人敢真的怎么样。只是二妞这个丫头，听到没有座位了，终于忍不住抽泣着嘤嘤地哭起来。

　　大牛这辈子，最怕的就是妹妹哭，他正着急呢，后面有人提醒他：“你找茗潜峰没用的，你的队不是顶的那个人的吗？找他去啊！”

　　这人对小齐卖号，早就看不惯了。不过人家并没有明着违反规则，所以也不好说什么。他也是排了一晚，拿不到听课证，心情当然十分恶劣，眼下得了机会，就要挑拨一下了。

　　一言提醒梦中人，大牛一把拉住了旁边的小齐：“师弟，这号是你卖我的，你看我妹妹哭成这样，要不，让你的同伴把号让给我们吧！”

　　小齐倒是想借机再挣点，可一看小易白眼看天的样，知道没戏，只好推脱：“师兄，我也不知道会这样啊！况且咱们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你从我手里买的是排队的位置，可不是听课凭证！”

　　二妞虽然伤心，也还知道帮腔：“要不是听课凭证，我们买你的号干嘛？”

　　小易本是旁观的，见二妞插嘴，她最近得了小齐几件礼物，当然也要帮腔：“要是听课凭证，一百三十灵石买得到吗？你问问拿到凭证的人，谁愿意一百三十灵石卖给你？”

　　总的来说，大牛和二妞都不是能言善辩的，眼看接不上茬，可旁边又有人插嘴了。号贩子这个行当，虽然因为现实的缘故，大家可能都离不开，可喜欢的人真是不多。

　　“我们是确实要听课，所以才来排队的，当然不会卖！可你根本就不想听课，也来排队，不就是为了卖灵石嘛！”

　　这话真是诛心之言，小齐还要强行辩解：“我是临时有事，马上就要走了！”

　　这种事情，大家都是自由心证，也拿不出证据。所以小齐即使狡辩，大家也没有办法。

　　大牛本来不善言辞，二妞一哭，他已经就要暴走，小齐还死不认账，旁边还有人煽风点火，他就不免上去对着小齐推推搡搡的。小齐也不是善茬，不免格挡或者反推一把。周围的人，一边起哄一边往中间拥，不知怎么的，两人就打了起来。他俩一动手，二妞心疼哥哥，先上来帮忙，小易一看，两个打一个啊，太欺负人了！就也加入了战团。

　　反正到后来，是四个人滚做了一团，男的鼻青脸肿、女的披头散发，有的衣服被扯了几个大洞，有的脸上被抓了几道血痕。围观的人，也有几个打太平拳的，当然，挨揍的主要是小齐！要不说这号贩子天生就不招人喜欢呢！

　　场面这么热闹，似乎应当有人来干涉了。比如说，刑律院执法堂的治安房，或者执事院山门堂的巡视房，听名字，不就是管这些事的吗？还真不是这样。治安房的主要职责，是处理门人的斗殴、盗窃等事件，它主要管事后处理，很少象现代警察那样上街巡逻、维持秩序。而巡视房的职责，是巡视和看守山门。

　　平常的铸剑门中，各附峰上的突发事件，都是各附峰自行处理，而在门派各个机构所在地发生的冲突，则由该机构负责处理。当日沙育德出面教训秦前申，就是基于这个规则。

　　因此此刻的冲突，应当茗潜峰负责才对。可实际上，在附峰发生冲突的，往往都是附峰自己的弟子，或者至少有一方是自己的弟子。这种情况下，附峰当然可以名正言顺地出面处理。眼下双方都不是茗潜峰的人。纠风处就有人在场，但纠风处也是刚刚成立，难免有职责不够明确的地方，参与人员也吃不准该不该管，只是找人去通知了今天轮值的林考和。

　　待林考和赶到时，双方已经打得如火如荼了。当时场面过于混乱，林考和分开双方后，也弄不出个头绪。小齐、小易说是大牛先动手，大牛、二妞说是小齐先动手，围观的人，多数支持大牛一方。但也有人说，是别人将大牛推到了小齐身上。

　　林考和决断不下，又将国华、宁珏等人叫了来。国华等几名金丹中，武德峰来的三人并没有处理这种事情的经验。在武德峰时，他们不肯受耿孝和的指派，耿孝和不可能让他们参与附峰的管理。杜振东等从连康峰来的，经验就要丰富些，至少知道应该立刻通知治安房。

　　既然斗殴已经被制止了，本是应该将冲突双方直接交给刑律院执法堂治安房去处理的。不过治安房的那个署事来了后，却不敢随便处置，说是要征求茗潜峰的意见。那个署事这么说，也不是没有道理。打架的事好处理，大不了各打五十大板，反正也不会有大错。可买卖排队资格的事，该不该处理，该怎么处理，治安房就吃不准了。对这个，杜振东等连康峰来的金丹也没有随机处置的能力，宁珏有点想法，却又不敢做主，最终还是把皮球踢到张行天这里了。

　　张行天听完，本是想交代宁珏回去处理，没想到明思域听了，却是颇感兴趣，说要回去看看。今天是明思域的生日，人家大老远地跑过来到铸剑门过生日，张行天哪里舍得忤逆了这位祖奶奶，自然是无不从命。

　　回到茗潜峰，已经是午餐时间了。张行天也不顾那几名打架的外峰弟子和治安房的署事，而是陪着明思域，一起在对茗楼甜甜蜜蜜地用过了餐，才迈着八字步到了东坡。现在的东坡，已经成了茗潜峰上最热闹的场所。因为所有的教室都在这，茗潜峰弟子的起居也在这，张行天新设立的九大处办公场所也在这，加上来来往往的外峰弟子，想不热闹都不行。

　　处理此事的地点，正是在东坡纠风处的院子里。

　　张行天和明思域到时，相关人员都已经到位了。除了打架的当事人外，还有九大处的负责人，这是张行天特意要求的，就是为了让他们多观摩观摩，尽快提高管理事务的能力。此外，治安房的那名署事也在，张行天与他打过招呼，虽然客气，可也端着他享受元婴待遇修士的架子。所谓署事，没有在后面加上长老二字的话，说明只是金丹教习。在普通的金丹面前，张行天已经有点上位者的自觉了。

　　除此之外，张行天还特地交代宁珏，让他把登记发放听课凭证的所有弟子也叫了来。另外还提前在公示牌上发布了公告，说要公开处理此事，欢迎茗潜峰弟子和其他外峰弟子前来观看。所以此刻的纠风处里面，也已经站了一院子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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