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这个江湖不和善

　　顾念和付笙琊在湖边“相谈甚欢”，一直到天快黑了，两人才道别。这期间，顾念不止一次隐晦地透露过她对这个家的不耐烦和渴望开启更有趣人生的愿望，就不信付笙琊不会趁虚而入。

　　顾念在回到寝室时，不出意料地在身上发现了一封信，署名是付笙琊。

　　居然把真名都告诉她了，看来如果她不答应，很快就会身首异处啊。不过，在死之前她很有可能反咬一口得个同归于尽就是了。

　　拆看信，上面写着很简单的一句话：假死脱身，可得偿所愿，信我否？

　　不想信也得信啊，不过……假死？脱身？这次难道不是需要卧底这种远程操控的棋子，而是艰苦创业的合作伙伴？地位升的这么快她有点慌啊（假的）。

　　没有给她假死药，看来是得自己想办法了。也对，如果连这点事都做不到，也没有得到神医男主重用的资格了不是。

　　烧掉了信，顾念慢吞吞地翻箱倒柜找出一个看着很普通的瓷瓶，把里面的灰白色粉末往茶杯到了少许，和水服下，再把瓷瓶剩下所有粉末混进香炉炉灰，把茶杯和瓷瓶都用水洗干净后放好。搞定这些后，顾念就躺回床像往常一样睡下，发现自己好像有些失眠，还趁此修炼了一下灵魂法诀。

　　一觉醒来，顾念就不在自己的房间里了。

　　不必多说，应该过了六天时间吧，顾念对自己配的药效果如何还是很清楚的。

　　现在是白天，光线还算好，可以让顾念看清房间里的摆设。看了一圈，顾念心情有些微妙。

　　这轻佻中略带催情意味的熏香，奢华靡丽的大红暖帐，梳妆台前暧昧可疑的古代情-趣衣物，总有种身处……窑-子的即视感。

　　希望是错觉吧。这么想着的顾念撑着还有些许乏力的身体站到了地上，站到镜子前照了照。

　　衣服，被换过了，不是寿衣，是一件有些轻薄的衣服。

　　顾念突然怀疑起付笙琊的节操下限了。

　　她犹豫着推开房间的门，左右看了看，发现这里是二楼，从走廊可以看见一楼的大堂，顾念马上确定了，这里就是窑-子。

　　顾念，反派部新部员，在进行任务时为了成功接近世界核心，以身饲虎，选择相信这个世界的男主，假死离开在这个世界的□□，最后不幸被卖进了青-楼。

　　顾念：呵呵你在逗我？

　　这当然不是真的，因为此时一个中年女人笑着迎上来了，看得出，她就是传说中青-楼必备的老鸨。

　　顾念为了学熏香辨药材，曾经特意训练过鼻子，现在她对气味可以说非常敏感。因此，老鸨接近时，她身上的脂粉味也扑鼻而来。顾念有些不适地皱了皱眉，却没有因此做出后退或者推开的失礼举动，而是看着这位有些上年纪的女人，露出了和善的微笑。

　　这一举动让老鸨更加眉开眼笑起来，要知道一个月前收购了这里的那位年轻公子可是用着看似委婉实则可以说是有些恶毒的嘲讽让她离远点。这对比让老鸨下意识地放弃了那种对待客官的谄媚态度，而是真正尊敬地和顾念保持了一定距离。

　　“姑娘，您醒了可真太好了，可需要些什么？”

　　顾念摇了摇头，问：“这里是青-楼吗，我怎么会在这儿？”

　　老鸨点了点头，“您可以叫奴婢林妈妈。是盛公子把您带来的。”

　　盛……笙，付笙琊。果然是他。

　　“他有留下什么话给我吗？”

　　“盛公子他说，您醒来后可以去最有趣的客栈找他。”

　　顾念挑了挑眉，正想马上就去，又想起身上的衣服，对林妈妈说：“我原来的那套衣服呢？”

　　林妈妈面露为难之色，道：“顾念，那套衣服……恐怕穿着不太好。”

　　顾念反应过来，对这种犯了低级错误感到有些怄恼，这时林妈妈又道：“盛公子准备了一套衣服，说如果您要离开，可以换上。你看，是不是需要？”

　　……他是故意的。

　　顾念怀着对付笙琊的满腹怨气，换上了他准备好的玄色男装，按照提示找到了他说的客栈——顺便一提客栈的名字叫瞿悠客栈——还和店小二交换了一下暗号“您是来找盛公子的吗”“是的我要去打他”，终于在一个医馆里见到了他。

　　在见到了付笙琊的第一眼，顾念没有像习惯的那样冷嘲讽，而是直接从袖子里抽出一根簪子，向付笙琊掷去。顾念的暗器学得很好，但是付笙琊连接都没有接，而是用内力把它震开。

　　也不知道是不是没信心完美接住才这样做的。顾念完全没有被付笙琊露的这一手镇住，而是恶意地猜测着。当然，她绝对不会承认能被钻这种漏洞只是因为她没有内力。

　　所以说，所有会内功的家伙最讨厌了。

　　付笙琊看向顾念，似笑非笑，“怎么大小姐一来就发这么大的火？”

　　“我以为你会坦诚一点，而不是在我表达了自己的不满之后继续装傻。”顾念还是一派大家闺秀的作态，“盛公子？我不记得什么时候答应当你的（下）人了，还是说你在用这种手段骗到别人后，一般都是撕破脸皮，把人带到青-楼里示威的？”

　　付笙琊对于顾念的质问没有表现出丝毫慌乱，而是面不改色地扯淡：“不，你误会了，之所以把你带到那里是因为别的地方恐怕不安全，那里不久前被我买下了，环境也比医馆这里好上不少，怎么，你对那里不满意？”

　　“很不满意。”

　　“既然如此，不如你亲手把它改造成自己满意的样子？”

　　“……”原来打的是这个主意吗？顾念没有顺着他的话题继续下去，而是在别的地方攻击他，“难不成你现在所有的产业只有这间生意不怎样的医馆和那间一看就知道生意好不到哪里去的青-楼吗？”

　　付笙琊的笑容凝结了。

　　看上去猜对了，未来的神医现在还在努力想要白手起家呢。顾念眨眨眼，嘴角勾起一个隐秘的嘲笑，“所以你才这么费尽心思地招拢人才，以至于男女不忌？”

　　付笙琊招牌的温柔优雅如沐春风的笑容终于上线：“的确如此，所以你愿意和我一起创建大业吗？我保证，在将来，我们的名字都会传遍江湖。不是琴技不错的落魄琴师，也不是个性特别的世家千金，而是更加响亮，更加强力，让整个江湖为之敬仰，甚至恐惧的存在。你愿意，再信我一次吗？”

　　如果顾念的确如他所想的天性凉薄同时又渴望刺激，分分钟会被说动。但是真正的顾念对他说的一个字都不信。看穿了一切的顾念怎么会不知道这都只是他为了收拢人心演的戏而已。

　　但顾念还是非常敬业地演好一个叛逆野心的假闺秀：“……好吧，本小姐便信你一次。”

　　她的妹妹今年也有十二岁了，在顾念的教导下已经没有那么容易被骗走，至于父母……她不过是为了执行任务才会投生到那个地方，这所谓羁绊，比想象中的轻多了。

　　说走就走，顾念没什么好牵挂的。

　　……

　　医谷，因谷内有位年轻的医者出名。这位医者，又因其医术堪称绝世无双出名。

　　无论怎样的疑难杂症，无论怎样的天下奇毒，只要这位医者愿意出手，就没有解决不了的。因此，外人习惯把这位医者称为神医，把这个医谷称为神医谷。

　　这位医者又有这样一个习惯：非不治之症不医，非无解之毒不医。

　　这高贵冷艳的个性吸引了来自天南海北的各类人士，然而神医在谷外设了一门阵法，不经同意者怎么也走不进来。当然，有些技艺高超的阵法宗师努力一下还是能闯入阵法的，对此神医的解释一如既往的高贵冷艳：既然能破此阵，医谷招待一番又有何妨？

　　是不是很装逼，是不是很中二？事实上，这个比原小说中装逼了不少中二了不少的神医，本体其实是男装的顾念。

　　因为顾念加入了付笙琊的复仇大业，所以原著中男女主最重要的初遇被蝴蝶得面目全非。

　　试问：某女性反派（顾念）接替了原小说中男主（神医付笙琊）最主要的位置和设定，即将穿越而来的女主怎么办？百合吗？

　　顾念的选择是就让女主孤独终身吧。

　　不过还有一个好消息，顾念继承了付笙琊神医身份的同时还继承了付笙琊的面具，顾念把面具毁了，一个‘A’就到手了。

　　顾念很高兴，连对这个身份的不满都不计较了。

　　在顾念为付笙琊打工的第七年，女主终于出现了。

　　小说中的药童名叫宁玥，死于采药时被毒蛇咬死。顾念想着要不要保住小药童的命，让女主无法穿越到她身上，于是就把谷里所有的毒蛇都严加看管。因为不放心，严禁所有不会武功的药童到危险的地方采药，严禁所有不会医术的药童到有□□的药田采药，严禁谷内因为私人问题伤害别人，勒令任何身体出了问题，如受伤、生病、甚至吃坏了肚子的人员必须找人医治，实在找不到人时甚至可以让顾念亲自治疗。于是，医谷的药童工作简直变成了江湖中最安全的工作。

　　但是这些并没有什么用，因为宁玥妹子在剧情中女主穿越来的那天，喝了一口凉水，噎死了。

　　顾念：你**在逗我？

　　心累的顾念只好把主意打到了另一个世界核心，名剑“惊鸿”身上。

　　惊鸿，藏剑山庄出品的百年内第一剑，原本被封存在藏剑山庄，后来被某江湖大盗偷走，几番周折，在一次武林大会中成为了胜利者的奖品。某次奇遇后功力大增的女主赢得了这次大会，获得了这把剑。

　　可是这把剑极其棘手，它必须由自己承认的主人亲自动手才能毁掉。它承认的主人，自然就是女主宁玥了。这相当于一个无解的题，因为规则判定必须有她亲自动手才能算到评级上。而最简单的趁着女主还虚弱马上杀掉她这个方法，一开始就被顾念否决了，为此顾念宁愿拿不到最优秀的‘S’级。

　　这里来说说顾念宁愿不要评级也坚持不杀人的原因。顾念很早以前就知道自己的价值观和常人不一样，她有反社会的倾向。而且，很多人用一辈子也达不到的高度，顾念总是可以轻松到达。这就造成了她对很多东西都不感兴趣的个性，越来越觉得生活的无趣。有一次她遇到了一个连环杀人犯，对方企图杀死她时曾说过她和他是同类，都是觉得现实生活味如嚼蜡渴望寻求刺激的人，但是那个人没有成功，因为顾念早就识破了他并报了警。事后顾念思考了一下，越来越觉得那个杀人犯完全迷上了杀人的行为，像吸毒一样失去了自我。顾念觉得万一自己也开始杀人，很可能也会沉迷于那种感觉，渴望尝试越来越多样化的杀人手法。她讨厌那种不可自拔的感觉，便决定不杀任何一个人。

　　开始只是一个小小的决定，后来就成为了对自制力的挑战，而现在完全只是不想破了这个记录而已。

　　所以，到底要怎么毁掉那把剑呢？

　　最近医谷的众人都发现一向冷艳的神医先生对那个因为被水噎到居然当场假死的小药童十分关心，嘘寒问暖，还把她带在身边，都感到很好奇，以为神医是看上人家了。

　　但是当事人完全不这样觉得。

　　宁玥穿越之前是医学院的学生，怎么可能看不出眼前长相惊艳的神医先生其实是个女的。于是听了众人的窃窃私语，她只觉得可笑，再看看神医平时对自己冷淡的态度，觉得更可笑了。

　　不同于原著宁玥对神医冷漠态度的不安揣测，因为这个神医是个年轻的女孩子，宁玥很亲近她。再加上顾念医术了得，直甩自己几条街，宁玥更是崇拜她了。当得知自己身怀武功，宁玥只是怀疑了自己的身份一小会儿，就高兴了起来。因为这样就可以保护好像无所不能实际上没什么武功的神医先生了。

　　顾念知道不管自己再怎么模仿付笙琊小说里的性格，就因为性别问题，宁玥就绝不可能害怕得逃出谷外，无奈之下，为了让宁玥像剧情里说的出谷，她只能设了一个小小的局。

　　顾念离开了医谷，去了一趟听风阁，顺便没有特意瞒着付笙琊，安排了一个人以身世为借口，假意刺杀宁玥，把她逼出医谷外。

　　没有特意隐瞒的后果就是，付笙琊很快就知道了顾念对一个不知为何身怀内力的小药童特别费心，一方面下令暗自追查小药童的身份，另一方面马上找到了三年前开始就没怎么踏进听风阁的顾念。

　　“顾大小姐终于肯来一次这里了，是为了什么呢，明明当初听风阁的目标一达成，你就直接去神医谷悬壶济世了。难道说继听风阁之后，神医谷也不能带给你任何乐趣了，所以你要来道别？”

　　顾念看着早已摘下面具的付笙琊，眨眨眼：“对，我是来道别的，比起医术和经营听风阁，我更想周游江湖了。等你什么时候真的需要我了，再来找我吧。”

　　说完，顾念就转身离开，在即将消失在门后之前，她突然回头，“付笙琊，多少年了，我早就长大了，知道了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而你，好像完全没有变过，只是守着复仇的狭隘目标，不管再强大，你的格局也就到此为止了。不管怎样，还是希望你能走出来吧。”

　　许久，久到顾念身上的药香味终于从这个厅殿消散时，付笙琊终于低低的笑了一声。

　　“你懂什么，从小衣食无忧享尽家庭温暖却自己放弃了的家伙，为了所谓自由什么都可以丢掉的家伙。没有吃过一点苦头的你有什么资格说我。那种永远都不把别人放在心上的丑陋嘴脸，还是直接毁掉吧。”

　　他已经给过她机会了，如果她愿意乖乖呆在医谷再也不离开，他可能还会放过她。但是，她好像不愿意啊。

　　那就毁掉她，让她再也笑不出来，再也不会任性地走开，再也没办法用那种和看其他所有人都一样的眼神望着他。

　　让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这种人，能够俯视他所有的伤口，嘲笑他所有的懦弱和无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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