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Chapter10
2014年1月，首尔。
林逾静拖着行李箱随人流走出机场，萧瑟冷风扑面而来，她瑟缩着肩膀把脸埋在羽绒服领子里。
不远处，一位穿着格子棉衣的圆脸女生朝她招了招手，是公司安排来接她的工作人员，她连忙小跑过去跟着上了车。
车里开了暖气，她把围巾解下来放在旁边，工作人员边操控着方向盘将车驶离机场，边从后视镜笑着看她：“一个人坐飞机怕不怕？”
“不怕的，谢谢姐姐关心。”林逾静轻声应道，声音带着些闷闷的鼻音。
“感冒啦？回去赶快吃点药争取快点好，别耽误练习。”
工作人员姓车，身材有些微胖，性格开朗健谈，也不嫌弃林逾静还有点蹩脚的韩语，一路上都在和她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
车子很快驶进市区，深冬天黑得早，夜色渐渐弥漫整个城市，道路两旁的高楼大厦鳞次栉比，街上车水马龙，无数霓虹和灯光在她眼里汇成光圈。
林逾静看着窗外不断倒退的风景，胸口涌起一丝无以言表的情绪，她想起了永河镇的夜晚，宁谧祥和，没有绚烂璀璨的灯牌，只有偶尔传来的犬吠、三三两两闲聊的身影，以及充满烟火气息的饭菜香。
短短半年，穿梭在地球上截然不同的两个世界，她平凡的生活好像就此割裂，浮浮沉沉，如梦如幻。
第二天，林逾静起了个大早准备去晨跑，连一向勤奋的韩熙都有些吃惊，她拉开窗帘瞅了眼外面只有微弱亮光的天空，惺忪睡眼满是不可思议。
“这么早去跑步？！你认真的吗？”
“嗯，在学校养成的习惯。”寄宿制学校起床时间早，往常这个时间点不少同学已经起床了，为了抢到食堂限量的蜂蜜小面包，林逾静也是早起派的一员。
江州市初比较另类，早晨不做早操，而是要求跑操，江老师说晨跑可以锻炼气息有助于唱歌，建议她把这个习惯坚持下去。
“哇，要求这么早起来跑步真的不是虐待学生的程度吗？”韩熙把自己摔回被窝，无力摆了摆手，“回来的时候顺便帮忙带份早餐，感谢。”
楼下空无一人，塑料袋被冷不丁拂过的凛冽寒风卷起，在地面上打着旋。林逾静裹紧身上单薄的卫衣，感觉风仿佛化为针正从四处钻进骨缝，每一寸皮肤都在叫嚣着寒冷。
她吸了一下鼻子，跺跺脚往附近的公园跑去。绕着公园里的人工湖跑了两圈后，林逾静在返程的路上推开了一家面包房的门，打算在这解决韩熙的早餐。
店好像刚刚营业，只有零星几位顾客，一进门就有一股面包独有的细腻香甜的味道扑鼻而来。林逾静挪着步子认真挑选着柜台上各式各样的面包，不经意间撞上一只手臂。
她抬头看去，一张棱角分明的脸映入眼帘。
“哦？好巧啊，你也来买面包。”李泰绒略显意外地开口，压根没想到会在这碰到她，可转念一想，大家的宿舍都在附近，偶尔遇见也算正常。
林逾静愣了一瞬，然后笑着回答：“是啊，真巧。”
李泰绒也穿了件黑色卫衣，外面套了件夹克，明亮的灯光洒在他戴了帽子的头上，林逾静盯着他半掩在帽子里锋利的下颌线，脑海中逐渐将他与几个月前楼梯间相撞的身影重合。
还没等她回过神，一个颀长的身影自远处走近：“嗯？这不是……是……”
“林逾静xi，我们的练习生后辈。”
“抱歉，没能记住你的名字。”徐英皓拍拍替他解围的李泰绒，冲她歉意一笑。
林逾静还记着上次他帮忙解围，连连摆手：“没事没事，这很正常。”
她紧张局促的样子逗笑了徐英皓，看着她这副谨慎的表情，哪能想到是个会大胆顶撞大前辈的女生。
当初建议去帮她们解围的当事人就是李泰绒，在场所有人就只有自己这个跟崔美林同一年进公司的有底气和立场去劝架，他思索几秒，答应了出去劝阻的提议。
“还没选好要吃什么吗？这家店的奶油芝士面包和巧克力派还不错，你可以试一下。哦，还有全麦面包也不错。”李泰绒好意推荐道，说起这些面包时眼睛亮晶晶的。
奶油芝士？巧克力？这热量得多高啊。
为了韩熙最近日渐凸起的小肚子着想，林逾静最终选了份看起来卡路里不高的全麦面包，然后——
为自己选了个巧克力派。
想象着咬开面包后口腔里充盈着香醇浓郁的巧克力酱，林逾静就忍不住吞口水，反正她还在长身体，不用担心长胖。
韩熙姐，米阿捏哟。
大家一齐结了账走出店门，外面晨光熹微，瑟瑟冷风再次迎面而来，林逾静被冻得浑身一个激灵，不禁打了个响亮的喷嚏。
两个男生偏头看向她，林逾静讪讪摸了摸鼻子：“出门跑步穿得少。”
李泰绒的大眼睛在她身上上下一扫，在接近零度的早晨穿件看起来单薄的卫衣确实有些冷，原本白皙的脸被冻得略显苍白，嘴唇微不可见颤抖，幸运的是头上戴了顶灰色针织帽，但保暖程度可忽略不计。
见她实在冷得要紧，徐英皓作势解下脖子上缠着的围巾：“我把……”
“不不不。”林逾静果断拒绝，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似的，“我跑着回去一点儿也不会冷，前辈们再见。”
她语速极快，双臂环抱装着面包的纸袋，转身朝着宿舍的方向小跑离开，动作利落，丝毫不拖泥带水。
被留在原地的两人皆是一愣，李泰绒望着渐渐远去的慌乱背影，眉心一跳，莫名觉得这副场景有点似曾相识。
林逾静回宿舍洗漱完就马不停蹄赶到公司，上午八点，职员的上班时间还没到，通宵练习的练习生们刚回宿舍不久，整层楼空荡荡的，甚至能听到自己脚步声的回响。
就在她以为只有自己一个人的时候，推开练习室的门，一眼就瞥见角落里那一坨不明物体。
林逾静陡然瞪大双眼，连忙跑过去查看，生怕是哪位废寝忘食拼命练习的姐妹意外猝死在此。
近距离一看，嚯，这骚粉色发卡怎么有点眼熟。
再凑近点——
“喂。”林逾静蹲下身，拿手指戳了戳蜷缩成一团的人，“你还好吗？茜茜姐。”
地上的人毫无反应，但她鼻腔发出的细微鼾声，以及不知梦到什么不时砸吧砸吧的嘴，都昭示着她现在好得很，好到让人忍不住怀疑是在跟周公约会时，意外发现周公其实是个惊天大帅哥的程度。
“茜茜姐你醒醒，地上凉，回宿舍再睡吧。”练习室虽然开了暖气，但地板还是有些冰冷，这样睡下去迟早要感冒，也不知她在这睡了多久。
“啪。”
林逾静好心想要摇醒她的手被一把拍掉，而她依旧毫无察觉，砸吧砸吧嘴翻了个身，然后——
继续沉睡。
……
林逾静：金价无语jpg
试图叫醒周茜无果后，林逾静只能将外套脱下盖在她身上，希望能给她送点温暖。
原来想练舞的计划就此搁置，她又不放心扔下周茜一个人去其他练习室，只好不慌不忙将帆布包打开，从里摸出两本寒假作业。
写了将近五六页数学题后，地上睡得昏天黑地的周茜终于转醒，她舒坦地伸了个懒腰，瞥见坐在旁边的林逾静时吓了一跳。
“我靠，你来这么早？”
林逾静默不作声，摁亮手机屏幕怼到她眼前，上面赫赫显示着9:16。
“！！！我怎么睡了这么久！”原本只想着小憩一会儿的周茜惊了，紧接着一不小心扭到僵硬的脖子。
“嘶！早知道就不在地板上睡了，自作孽不可活啊。”
“最近有考核吗？怎么通宵练习了？”林逾静问。
周茜双手并用揉捏着脖子，重重叹了口气：“还不是最近在挑新女团的人选，我觉得自己可能有一线希望，所以这段时间就拼一把试试咯。”
新女团？
这项重大消息林逾静闻所未闻，平时不在公司练习生的内部消息自然传不到她耳朵里，其他人可能还能依靠手机和网络了解公司近况，但她进了一所封闭式寄宿学校，严禁学生携带任何电子产品进校，地中海教导主任每周蹲在校门口严阵以待，连小天才手表和mp3都能给你缴了，更别说手机，所以这几个月她和周茜基本维持在一个失联的状态。
就连sm公开练习生的□□rookies企划，都是她周末回家后看到周茜在微信上说的。
不过，好像知晓了这些看似跟练习生息息相关的消息也没用，至少对她没用，她在公司训练的时间短得可以忽略不计，年龄又小，这些可以抛头露面的机会怎么看都轮不到她。
见林逾静毫无波澜的样子周茜一点也不意外，这位小她四岁的后辈总是一副不慌不忙的镇定模样，稳重的做事风格有时候让她不禁怀疑，自己多吃的四年饭是不是白吃了，性格为何比自己还成熟。
看来她家母上大人嫌弃她整天咋咋呼呼，像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孩是有原因的。
太过淡定容易让旁人认为没有欲望野心，但她知道林逾静绝不是。小小年纪就能毅然决然来到异国他乡独自追逐梦想，这份勇气就令很多人可望而不可即，更何况还拥有极强的自律能力，以及就她自身而言最不值一提的天赋。
不管睡得多晚，基本都能在第二天习惯的时间点准时醒来；知道身高太矮会影响当爱豆后，就咬牙喝下不怎么喜欢的牛奶，每天两杯，一杯不落；练习任务不完成绝不回宿舍……
公司应该也意识到林逾静是个好苗子，她回国上学后，竟然要求她每周跟着老师发过去的教学视频练习，每个月交一次视频作业，检查训练进度，相当于在公司的月末考核。此外，还让她着重学习英语，尤其要练好口语。
不正常，这绝对不正常。
这不是周茜熟悉的sm，如果不是有利可图的话，公司不可能在一个还没有商业价值的小小练习生身上耗费精力和时间。
唯利是图趋利避害，才是资本家的本性。
所以——
“姐妹，以后你红了记得关照关照我，苟富贵，勿相忘！”周茜郑重拍了拍林逾静的肩，然后做西子捧心状，“我这次要是选不上可就靠你为国争光了。”
林逾静：哈？？？
不得不说，有时候她真的搞不懂周茜的脑回路。
“对了，你怎么在屋里还带着帽子，不嫌热么？”周茜瞥见她头上的针织帽，趁她一不注意伸手一把掀开帽子。
“呀！”林逾静反应过来时只觉头顶一凉，脸色一变，忙用手遮住头发，另一只手作势想要夺回帽子。
可惜一切都晚了，周茜早将她拼命试图掩住的头发看得一干二净。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周茜捂住肚子笑倒在地，泪花差点都要笑出来，“这发型谁忽悠你剪的？也太难看了点吧。”
见反抗不成，林逾静索性破罐子破摔放弃挣扎，她就知道，周茜见到这个土掉渣的发型肯定笑炸，毕竟昨天韩熙已经笑了一晚上了，她的心早已千疮百孔。
“学校统一要求剪的，我没有反抗的机会。”她生无可恋解释。
当时从首尔回去后才得知学校女生统一要剪短发，于是她赶在开学前夕匆忙在镇上找了家理发店，小地方的剪头师傅技术确实不咋样，要求把头发剪短真就只是把头发剪短，顶多帮你修理一下碎发，这样剪出来的发型可想而知有多么一言难尽。
头发剪好后，她看着镜子里“焕然一新”的自己，恨不得当即一头撞死在那家店里。回到家后，就连审美一直停留在上世纪的爷爷都对她锅盔似的短发嫌弃无比，放话说下次再剪得那么难看，看他不去掀了那家垃圾理发店。
顶着肖似刘hulan的不羁发型苦苦熬了两个月后，她终于有机会再次拯救自己的发型，用脚指头想都知道她此番绝对不会再光临上次那家理发店，于是，她足足花了做一张数学卷子的时间，仔细观察永河镇洗剪吹一条街，经过反复思考对比后，十分慎重地选择了——
上次那家店的隔壁。
金碧浪形象设计中心，瞧瞧这独特的鎏金店名，跟旁边一水的海燕理发、张小二发型室、小李飞刀相比，显得如此高级时尚有格调。
林逾静坚信，她一定能在这家店挽回自己所剩无几的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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